白得得身體很虛弱, 陰陽修容花被活生生從她丹田裡取走,儘管有神蠱續命,但根本已經被傷了, 幾百年甚至上千年都不太可能恢複到從前。
所以她們一家子彙合之後, 很快就上了星辰梭啟程回白盟域。
“對了, 我記得宗主是跟你一起到的恒星域, 怎麼沒見他了?”白聖一問白得得道。
本來星辰梭內偽裝出來的氛圍挺好的, 但白聖一這麼一問, 瞬間就冷了下來。傻鳥和杜北生都抬眼去看白得得。
白得得淡淡道:“救我娘的時候,他死了。”
白聖一和唐色空對視一眼,眼中流露出感激來, 隻聽白得得又道:“他身為宗主, 救助宗門弟子自然要身先士卒, 死了也算死得其所。”
唐色空一巴掌拍到白得得後腦勺,“你這麼這樣說話?”這是對待救了她母親的恩人的態度嗎?不過在唐色空的記憶裡,白得得對容舍一直很有成見, 所以她這般表現她也沒什麼懷疑。
白聖一雖然見過白得得和容舍在一起, 可那時候他自顧不暇,哪裡還有精力去觀察那些。那會兒容舍恍惚, 與白得得之間本就沒有什麼親昵之舉, 因此他也不怎麼懷疑。
“知道了, 回去給他立個碑唄。”白得得嘟嘟嘴。
一切都那麼正常, 正常得就好似白得得從沒愛過容舍一般。
“師傅, 你為什麼……”杜北生在露台上找到正在觀想星河的白得得, 不明白為何她要說容舍死了,而不肯說實話。
白得得嘀咕道:“被人甩了沒什麼大不了的,可若是被人知道我被人蹬了,我就不用活了。尤其是寧凝。”
傻鳥聽了直撇嘴,白得得這性子還真是沒得改了,死要麵子活受罪,一輩子都是虛榮心爆棚。不過它很懷疑,真是“沒什麼大不了麼”?
杜北生蹲在白得得的膝蓋邊,拉起她的手道:“師傅,不要難過,我一定會為你複仇的。”
白得得低頭想了想,然後看著杜北生的眼睛道:“北生,這是我和容舍兩個人的事,如果要複仇的話,我會有自己的辦法,你不要替我擔憂了。我現在年華正好,還美貌如花,一家人也團聚了,正是最好享受的時候,不想被複仇什麼的給拖累了,你明白嗎?”
杜北生點了點頭,但是白得得可以不介意,他卻不能不。
“那師傅你的傷……”杜北生想將自己的靈力灌給白得得。
白得得忙地拒絕,她的如意珠裡,不知何時被容舍塞入了無數的寶物,隨隨便便拿一樣出來,也可驚世駭俗,至於療傷的聖品更是應有儘有,估計整個星河裡就她這兒藥品最全了。
白得得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容舍這舉措還真像是拿銀子打發女人的做派。
但是她的自尊沒到那麼極端的地步,療傷藥嘛自然要吃,畢竟曾經站在了合道之巔,如今驟然落到神橋境,還是會覺得不習慣的。修為要努力恢複才好。
“為什麼……”杜北生顯然有些不理解白得得居然食“嗟來之食”的舉措,這可不像性子高傲的白得得會做的事情。
白得得有些煩躁地不知道該如何跟杜北生解釋,因為連她自己都有些不明白自己。
她也以為自己應該去跳河自殺什麼的,總之應該激烈點兒,而絕不該像現在這般,冷靜得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但是一個人的心都沒有了,還能怎麼激烈呢?
“你不怪他嗎?”杜北生明白白得得愛極了容舍,所以覺得她也許會愛得連怪他都舍不得。
怪,怎麼能不怪?但白得得心裡還有個更大的疑問。以容舍的手段和能力,即使不假裝與她好一場,也能逼得她儘快修煉,為何卻要大費周章地贈予她一場空歡喜呢?
這個問題本來該當麵問容舍的,但是白得得嘛,太好麵子了,當時那種情況,再跟容舍多說一句話,她都想抽自己耳光,所以自然不會問出口,這也就成了懸案。
白得得的話很少,杜北生也不是個善於言辭的人,他所唯一能為她做的就是將來一定要打敗容舍,讓他跪在白得得的麵前懺悔。
所以星辰梭上,杜北生大部分的時間都在閉關。
白聖一和唐色空更是繼續閉關來增加修為,在盤古大陣裡,他們耗費了太多時光。
如此一來整個星辰梭上,還在活動的就隻有露台上觀想星辰的白得得了,當然還有她旁邊那隻蹭酒喝的傻鳥。
這酒不是容舍的“七情六欲酒”,而是白得得自己搗鼓出來的“透心涼”。酒如其名,從喉頭火辣辣地進入胃裡,卻將心給澆了個透心涼,這樣矛盾的對比,很叫人上癮。
傻鳥是喝人的嘴軟,過了半晌,才朝白得得弱弱地道:“那個,其實我隻跟了容舍一萬來年,我連如一都不知道,更彆說那個人了。”
白得得偏了偏頭,這才想起還有如一這麼個人來。
有時候真的很奇怪,若是你一個人受苦受難,你大概會挺不過去,但是當你發現,你不是唯一一個受苦受難的時候,就會舒服很多。
但這個情形在白得得這裡不存在。她隻要一想到容舍對如一也曾經關懷備至,煎熬就會更多一重,所以她不怎麼去想如一這個人。
傻鳥喝醉了酒繼續道:“其實,本來禿毛走了之後,我雖然傷心欲絕,可是看到你和容舍,又覺得這個世界是有希望的,可是現在,嗚嗚嗚——”傻鳥用翅膀抹了一把眼淚,“可是現在我還有什麼盼頭?”
傻鳥抬起頭看向白得得,“你說,如果容舍回來找你,你會原諒他嗎?”
白得得直接嗤了傻鳥一聲,把玩著手裡的酒杯道:“你知道我現在沒崩潰的原因是什麼嗎?”
傻鳥搖搖頭。
“容舍,雖然這樣對我,可是原因我能理解。為了愛人,無所不用其極,換成是我,我也會。若是這樣能救的人是我娘,我爹,我爺爺,彆說玩弄個把人的感情了,就是玩弄天下人我也會。”白得得道。
傻鳥眨巴眨巴眼睛,似乎在儘量消化白得得的話。
“而且,十萬年啊,一個男人一路會遇到多少的誘惑,他都沒有變心,這是不是很難能可貴?我隻錯在,我後來,她先到。所以輸了,我認了。”白得得摸了摸傻鳥的頭,“所以你還是很有盼頭的,這不是有個男人十萬年都沒變過心麼?連鬼王那樣的人,不都是差點兒移情彆戀我了嗎?”
傻鳥就跟不認識白得得一般,醉得話都要吐不清楚了,“得得,真的,我覺得你冷靜得有點兒叫人害怕了。”
白得得道:“什麼呀。我隻是想明白了而已,本來一開始我就覺得什麼男女之情就是浪費時間,自找罪受的事兒,可是後來……哎,不提也罷,現在兜了一圈,不正好證明了我以前的觀點麼?或許,話本子裡說的那些什麼渡情劫就是這個意思。現在我的情劫已經過了,再沒什麼能難倒我了。”
“你覺悟真高。”傻鳥喃喃地道,說完就一頭栽到了地上,呼呼大睡起來。
不過這隻鳥居然還會說夢話,明明已經睡著了,卻突然抬起頭道:“我不能想象如一和容舍……”
白得得看到又睡死過去的傻鳥,伸腿將它輕輕地踢得打了個滾,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跟人家正主是不能比的,但是跟如一比,似乎又有些自降身價。白得得懊惱地揉了揉自己的頭發,埋頭在如意珠裡將那枚被她扔到角落裡的“因果回溯鏡”翻了出來。
如一就是在這麵鏡子裡看到她的過去,知道容舍為何那般對她的原因的。白得得原是不想看的,何必用回憶來折磨自己,可是誰又能真的不想知道原因呢?
白得得滴了一滴自己的血在鏡子上,很快就被它帶回了過去的記憶裡。她隨意地翻了翻,就到了她在七寶宗附近發現南草的時候。
那時候滿世界的人都在找草魔,她卻在一個絡腮胡修士那裡輕易就買到了南草元神寄居的種子,那時候白得得隻當自己是氣運女神,可如今從因果鏡裡看,卻是容舍將“南草”放進了那修士的袋子裡。
那時候她需要魔氣來綜合靈氣,以成元氣修煉,而容舍呢,為了能讓她順利修煉,還真是用心良苦。
再後來就是她在東荒域的秘境裡心脈斷了,一出來就遇到了容舍,為她接續心脈。那時候白得得是真心以為容舍暗戀她呢,現在想起來,他隻是怕她死了,沒人養陰陽修容花。當時他無論是心裡還是嘴上對她可都不留情,大概是深恨她太弱了,當花肥不儘心。
後來在平安客棧,南草那麼容易就找到每個人都夢寐以求的息壤,那團即使到了合道期,依然珍貴的息壤,實際上也是容舍放進去的,為了不過是讓她能多養點兒仙櫻果增加修為。
當她篩選仙櫻果的王之種子時,那麼容易,當時可把南草給羨慕死了,實際上從因果境裡看去,依然是容舍動了手腳。拍賣會上他拍下的日月精華那麼輕易就送給了自己,害她越發堅定地以為容舍對她是情根深種,可如今看起來,還真是諷刺。他恨不能她早死才是真的。
一直沒有找到凶手的回春門滅門案,也是容舍做的。當然他還沒那麼血腥,隻是將回春門重新挪了個星域罷了。而他扣住回春丹方,隻是因為知道她為了杜北生就是千辛萬苦也會去找,為的也是曆練她,讓她突破修為而已。
那方回春天地,白得得種靈境界不能進入,所以她不得不狠了心突破開田境,第一次感受陰陽修容花的副作用,差點兒死去。
白得得看著鏡子裡的掙紮的她,輕輕的伸出手指摸了摸鏡中人的臉頰,真是個小可憐啊,被人支配命運的小可憐。
再然後就是本不該出現的杜北生,卻突然從湖水裡爬了出來。當時白得得也曾經吃驚過,卻並未深想。如今鏡中卻突然多了一隻手,是那隻手將杜北生從湖底的迷宮裡引導著上了岸。
白得得的手顫抖著,險些握不住鏡子。容舍當時的目的很明顯,是想讓杜北生幫她渡過陰陽修容花的副作用吧?
白得得“啪”地一聲反手將因果鏡扣在桌麵上,丹田中的神蠱吐出的修複筋脈的絲,差點兒被她震斷,過了良久她才重新直起身,再將那鏡子翻了過來。
反正情況再也不會更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