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悅的是殿下,殿下的一切我都欣然接受,也許殿下會覺得自己身體有恙,不想拖累於我,更害怕接受了我,往後自己有個萬一,我就再也沒了倚靠。可殿下有沒有想過,若是一切假設前提都不存在了,殿下也許就不是殿下了呢。”滄涴望著臨淮,眼裡是毫無保留的依戀信任,她輕輕笑著道,“無論殿下是生是死,涴兒都願意追隨。”
她就那般抬頭深深地望著他,光影橫斜,交錯在她眼眸之中,映亮了她淺色的瞳色,她眼裡滿是眷戀愛慕,不是一貫的孺慕。
臨淮忽然意識到,他當年救回來的女孩,是真的長大了。他垂眸,第一次認真地審視麵前的少女。曾經,他雖是覺得虧欠於她,也願意為此而縱容於她,可她在他心中也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
他雖從不曾忘記過父親的囑咐:莫失赤子之心,莫行結怨之事。他自問能尊重眾生,善待眾生,也知曉滅了南宮一族的人是文桓帝,該為之陪葬的是文桓帝,他不會因此牽連他人,更不會因此滅了皇族。
南宮一族效忠大燕,曾經是,往後也是。
但也僅限於此。
他終究不是聖人,曆經煉獄猶能心存赤誠,他可以不入魔,卻也無法再心生波瀾。
可他一手養大的女孩卻在渴求他早已遺忘多年的情緒起伏。
良久,他掩下眼中的神色,歎息道:“你心中所係,不過是執念。”
滄涴道:“殿下若是真的想絕了我的念頭,不若就此答應我。”
臨淮眸中的霧色聚攏,似乎在等著滄涴開口。
滄涴迎著臨淮的目光微微一笑,緩緩道:“執念之所以稱之為執念,是因為未曾得到,也就不可能真正放下。既然殿下始終覺得涴兒對你不過是執念,為何不直接下手了斷了我的執念?”
臨淮微眯起眼,看向滄涴的目光中審視意味更濃,她卻恍若未覺,僅是笑著望向他,似乎在等著他答應。
“涴兒。”臨淮輕聲喚道。
“嗯?”
臨淮看著滄涴,鄭重道:“我相信你的心意,可是你的人生還很長,不該在我這樣一個行將就木的人身上浪費時間,更不該生出隨我而去的念頭。”
滄涴從善如流:“那我不輕生,若是殿下真的去了,我便開心地活下去,等老了再去找你,下輩子繼續做夫妻。”她歪著頭思考了一瞬,握住臨淮的手臂,擔憂地道,“殿下可不許先投胎。”
臨淮不著痕跡地掙脫開滄涴,抬手輕撫在她尚且稚嫩的臉龐上:“嫁給我,承受的也許遠比你想象中多得多。我不知何時便會死去,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我能陪你多少年?一年?兩年?不可能超過四年,可四年後你還年輕。我死之後,往後餘生該由誰來陪你?你現在舍棄一切去賭一場虛無的愛情,我在時尚且可以庇護你,可我死後又有誰來為你擋那些風言風語?”
“我從未歧視女子,可世事如此,我能儘力為你改變它,可是卻不一定能夠走到那一步,我能給你的太少。”
“一年,一年為期,我給你一年的時間思考,我希望你能將我說的一切考慮清楚,若是你一年後還是執意想嫁給我。”他看著她滿含期待的眼眸,少頃,為她捋順鬢角的發,承諾道,“我便娶你。”
他低下身子,抱住她:“可好?”
“好。”滄涴回抱住臨淮,固執地重複道,“已經十多年了,我從未後悔過,如今再等一年,我的答案依舊不會改變,殿下便做好迎娶我的準備。”
她知道臨淮打的什麼主意,無非是一年後他已經可能不在人世了,但他肯正視她,已經是一個巨大的突破,她不貪心,一點一點來。
臨淮溫和地順著滄涴柔順的發,眼底第一次真真正正柔和了下來。
……
送走臨淮,滄涴在半開半合的窗欞側站了須臾,直到看見臨淵擋住了臨淮,方折身回床榻上睡覺。
臨淵方才起了疑,卻沒當場拆穿她,是給她尊重。他會等在寢殿外,她並不感到奇怪,甚至在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