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進在長江入海口處設立一座海港,向進出口船隻征收商稅,這筆收入上交戶部,除開必要的人工成本之外,周進很難上下其手,暗中截留。
真以為他周進上交了一千萬兩稅銀,朝廷就不查他的賬目了?
有多少船隻入港,有多少船隻出港,在港口外麵尚且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要是被戶部的密探打入港口內部,摸清楚每年的稅收總額,並不是一件多麼難辦的事情。
周進想要發財,不能打進出口商稅的主意,隻能另辟蹊徑。
比如說,巨資興建兩大港口,包括長江入海口處的海港和黃埔灘邊上的河港,向船方征收船隻泊位費、船舶港務費、燈塔費、引航費、拖輪費、開航和關艙費等。
這些費用一般以船隻的大小為計費基礎,適用於所有進出港口並使用港口設施及服務的船隻。
除此之外,還可以向貨方征收貨物港務費、裝卸費、搬運費、堆存費、平艙費、駁船費等。這些費用主要針對進出港口並使用港口服務的貨物。
此外,還可以向附近漁船收取管理費。不過,考慮到附近漁民除了大風大浪天氣,一般不會進港,此項收入還不能指望太多。
但不管怎麼說,大周朝皇帝特意下發明旨,規定除羊城以外,另在鬆江設立第二個通商港口,以便征收進出口商稅,對於鬆江當地的經濟發展,是有著明顯促進作用的。
不要說周進提前在長江入海口處和黃埔灘一帶大興土木,早就引起了他人的注意,哪怕是他什麼都不做,僅憑朝廷下發的一紙公文,都能讓人意識到這其中所蘊含的巨大商機。
關鍵問題是,眾人不知道這個商業機會,究竟全部歸官方所有,還是能讓大家也能參與進來分一杯羹?
因此,在最初的一段時間,江南一帶的諸多商家,大都選擇袖手旁觀,任由鬆江四大家族和鬆江伯府一係明爭暗鬥。
如果鬆江四大家族鬥贏了,大家的海貿活動照舊通過走私渠道即可,也不會有什麼特彆大的損失。
反過來說,若是鬆江伯府一係鬥贏了,眾人通過官方通商口岸進出口貨物,也不是不能接受。
何必摻和到雙方的鬥爭之中,就讓他們在鬆江打生打死,給眾人上演一出商戰大戲,也好讓平靜的生活裡多一些調味劑嘛。
然而現在,當一些江南望族受到暗中邀請,說是位於長江入海口處的鬆江海港和黃埔灘邊上的黃埔河港,接受他人注資,由此所產生的收益,由投資人按照比例分紅,他們的興趣便一下子來了。
嚴謹地說,進出口商稅,屬於皇糧國稅之一種,他們的確是不敢參與進來,但港口服務收費,卻是與朝廷無涉,投資數千兩銀子,便可拿到一定股份,港口收益分紅,卻可以世世代代傳承下去,這比買田置地還要劃算啊。
王熙鳳和陸河、柳珊夫婦倆在金陵、常州,謝希平在錢塘、明州,針對當地望族所開展的海港、河港招商引資項目,比起柳健、胡永在姑蘇所開展的澱山湖珍珠養殖項目,資金規模要龐大許多,隻是諸位投資人按照鬆江伯周進的要求,未曾聲張而已。
德正十五年秋,長江入海口處的鬆江港和黃埔河港初步建成。
鬆江港擁有兩條臨海街巷,與兩座深水碼頭平行。
每個碼頭對著一座小廟,廟的主題都與“平安”“發財”“順風順水”相關。
兩條臨海街巷,一個是住宅區,一個是商業區。
商業區中建有大量臨街店鋪,多是由木質結構組成,首尾相接。這些臨街店鋪三進三出,最外麵是商鋪,中間是住所,最裡麵是貨倉。
商鋪的門麵都是木板窗戶,拉開後,便能接待客人,洽談生意。晚上打烊關門,就和四周牆壁嚴絲合縫,不用擔心被人突然闖入進來。
鬆江港雖然是海港,但船隻大都隻是從此處經過,故而規模不是很大。
與之相反的是黃埔河港,規模就要龐大的多了。黃埔河港擁有八座平行碼頭,除十二道臨河街巷,除開外灘步行商業街之外,還建有萬柳園、上洋園等住宅區以及鬆江府團練校場營、黃埔河道稅監辦事處等官方背景機構。
為了將諸多項目建成,鬆江伯府以桃李書院的名義,出資數十萬兩銀子,又向江南一帶豪門望族募集資金上百萬兩,長期雇傭各類匠人、民壯上萬人,可謂重金下注,傾注了鬆江伯府一係的全部心血。
不過,因為鬆江四大家族在背地裡從事走私活動,目前進出港口的船隻還不多,收入也少得可憐。
對此情況,周進及鬆江伯府一係的諸多骨乾分子,尚還存得住氣。
他們隻是從各類匠人、民壯中,抽調了將近一千名好手,正式宣布組建鬆江府團練,加強訓練,以防不測。
但那些參與投資鬆江海港、黃埔河港的江南望族,卻沉不住氣了。他們投了大筆銀子進來,本意是想要賺取利潤,周進可以按兵不動,他們卻不願意再等。
這是擺明了的事情,兩大港口生意不佳,是因為有人在走私,自然不可能再去關注官方的稅收是否能夠征收到位,連帶著港口服務收入也無從談起。
但如果將這些走私集團掐滅掉,事情便要容易多了。
一來,鬆江伯周進已和當地四大家族談妥條件,短時間內也不能逼著他和當地豪族交惡,人家都答應分潤周進二百萬兩銀子,還不能得到一個安全承諾,這明顯有些說不過去,也壞了暗中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