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之,若是在這個時空裡,女真諸部最終沒有殺到江南,大周朝的統治穩如泰山,周進大不了將他手中的鬆江海港和黃埔河港的權益,都轉讓出去,以此償債。
要不然,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他手握這兩大現金奶牛,也照樣會被彆人視為眼中釘。
當然了,周進也不會將他心裡的這一層算計,都一五一十地告訴白秀珠。
畢竟在紅樓世界中的人們看來,無論是西北流寇也好,還是女真諸部也罷,都不過是疥癩之患,誰要是說西北流寇將要殺入北平,女真諸部最終問鼎中原,怕是要被人當成是神經病。
周進便說道,“那怎麼能行?親兄弟都還要明算賬呢,我又怎麼好意思占你們白家的便宜?”
白秀珠嗔怪他道,“都是一家人,說這些見外的話做什麼?我父親早就說過了,他在嫁妝一事上不太公平,對我,也對你,虧欠太多。如今我大姐白秀玉臉皮厚沒辦法,從她那裡要不到銀子,但我父親也向我表示說,若是我們這裡有需要,萬把兩銀子,他無論如何也能湊出來。”
“你父親有心了。”周進笑道,“不過我如今需要用銀子的地方有很多,僅一次性購買三五條遠洋戰船,就得好幾萬兩銀子,也不差你父親那一筆。”
白秀珠聽說戰船這麼貴,差點嚇了一大跳,她下意識地說道,“為什麼這麼貴?就不能先買一兩艘便宜一點的船隻?”
周進總不能批評自己的老婆是小農思想,隻得解釋說,盤踞在翁洲、岱山一帶的鬆江三大家族,大型福船就有二三十艘,其他船隻加起來,合計有上百艘,若是不買幾條好船,憑什麼和人家鬥?
這樣一說,白秀珠便不吭聲了,她心想也是,買幾艘快船,即便打不過,跑得也快一些不是?
不過,既然知道周進缺銀子,白秀珠想著她作為家中大婦,也應當為丈夫排憂解難才是。
作為家中婦人,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其他方麵很難對周進提供幫助,但在家中節衣縮食,減少開支,卻是可以做到的。
因此,等周進走後,白秀珠便將家中婦人們都叫到一起訓話,“估計你們如今也聽到消息了,伯爺正在籌錢買船,想要和鬆江三大家族好好地在海上打一次,為此開辦了鬆江錢莊,以高額利率拉攏存款。我想著咱們這些婦人在家中,也幫不上伯爺什麼忙,但是……”
“我曉得了。”甄佳插話道,“我手裡還有數百兩銀子,待會兒便打發人存到鬆江錢莊的賬戶上,這也算是支持伯爺的事業了。”
白秀珠很不高興地看了甄佳一眼,想著她姐姐甄豔在金陵打理數處房產和田莊,她兄長又是田莊莊頭,不知道暗地裡撈了多少銀子,以至於甄佳在鬆江,手頭都有數百兩銀子了,這甄氏一家人,膽子也太大了。
白秀珠如此猜測的原因,是因為甄佳作為通房丫頭,月例加年節賞賜,全年加起來也不過十吊錢左右,她甄佳在周進身邊才幾年,如何存得下數百兩銀子?
她卻不知道,甄氏家族的族長甄應嘉已經獲準起複,原先被查抄的甄氏家產也一並發還。甄佳父親也趁此機會,徹底脫罪不說,原先被罰沒的財產也重新回到他手中。
甄佳的兄長甄丹,想著她妹妹一個人呆在鬆江,身邊沒有親人照顧,便把一部分銀兩放在了甄佳這裡,以備不時之需,若是知道他妹妹甄佳遭到了白秀珠夫人的誤解,她兄長甄丹怎麼也不會讓妹妹甄佳掌管這筆錢財了。
白秀珠沉吟道,“把手頭上富餘的銀子存到鬆江錢莊,這也算是為伯爺出力。不過咱們在家中,不用做什麼臟活、累活,不需要吃那麼多。我想著以後,便將家中一日三餐改為一日兩餐,若是誰真要餓了,可以吃一些點心填飽肚子,省得每餐都要浪費若乾糧食,點心也經常沒吃完糟蹋了。”
白秀珠說過這番話後,其他人都還好,尤其是晴雯、齡官等人,更是無所謂,她們身材瘦削,本來就吃得不多,消耗也不大,少吃一頓關係不大。
張圓圓姨娘因為在桃李書院下設風月堂兼職,手頭比較富裕不說,每日又有一頓工作餐,自然不會在意這一口吃食。
惟有芳官一個人,她在白秀珠身邊打雜,每天乾這乾那,偏偏她身材又格外豐滿,消耗甚大。
平日裡,她一日三餐尚且感覺不足,現在改為一日兩餐,豈不是要讓她天天餓肚子?
不過,這畢竟是白秀珠夫人推出的第一個內宅施政綱領,打的又是替伯爺分憂解難的旗號,芳官即便對這個措施有所不滿,卻也不會公然抱怨,她在白秀珠身邊服侍了這麼久,已經將自己身上的暴脾氣改變了許多了。
見大家都不反對,白秀珠繼續說道,“另外還有一事。反正日常開支都由公中來提供,吃也好穿也好,從未短缺過,大家再拿一份月例,便有些說不過去了。雖然豪門大戶都有這一條,我們鬆江伯府也不能說一點人情味都不講,我的意思是,以後月例減半,我白秀珠更是分文不拿,儘量減少家中開支,替伯爺省錢,不知道大家有什麼看法?”
眾人麵麵相覷,心想即便你白秀珠一文錢的月例都沒有,但這整個家當都是您來掌管,有沒有月例錢又值得什麼?
可房中其他貌美婦人,都是憑著這點月例錢買一些頭油、胭脂,進行禮尚往來,這筆收入若是沒有了,大家豈不是連胭脂水粉都用不起了?
想到這裡,眾人心中不免唉聲歎氣,但因為白秀珠是以大婦身份,站在道德製高點上講話,也拿她沒辦法,隻能按照她的主意節衣縮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