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彭念大人的這封親筆書信,汪氏便不再感到為難了。
她遭逢大難之後,丈夫不在身邊,大兒子謝希平又跟隨鬆江伯南下發展,汪氏帶著兒子謝希和、謝希安,及彭念大人的庶子彭康,庶女彭佳、彭鑫,留在北平生活,還經常去刑部打探消息,詢問有無替丈夫贖罪的可能。
在這個過程中,難免會遭到許多人的冷眼。畢竟彭念大人所犯下的罪過並不光彩,乃失土之罪。
心靈憔悴之下,才過去了短短幾年時光,她的頭發便白了一半,但她的心性卻也變得更加堅定、果敢起來。
彭念大人既然同意了,汪氏便決定以最快的速度,替彭佳操辦婚事,省得她那兩個兒子仍舊念念不忘。
周昌盛也知道現在不是扭扭捏捏的時候,他將這件事情交給了長女周敏華,讓她負責和汪氏交接,做好相應準備工作。
富商陸河已從漢中府收攏流民精壯將近兩千人,不日即將到達黃浦灘。而這些流民精壯家屬,又有四五千人,已在鄂省坐上船隻,沿長江一路東下。
要知道,這些流民精壯及家屬,在黃浦灘多待一天,就多了一分食宿支出,也多了一分引發他人猜疑的風險。
婚期確定後,周昌盛也從周進口中,得知了更為具體的計劃內容:他將作為副手,協助方昆前往寶島北部的雞籠港,在屯田、練兵之餘,還將建設一座海港,以此作為鬆江伯府一係的另一重要據點。
方昆是周進手下最為親信之人,由方昆主持此事,動靜必然不小。
除了富商陸河收攏過來的將近兩千丁壯及四五千家屬之外,後續還將根據港口建設進程,在鬆江府境內募集若乾匠人,遠赴雞籠港興辦實業。
至於到底興辦什麼實業,周進沒有詳細解釋,周昌盛也不會貿然多問。
此次行動,他不過是個助手,跟著方昆大乾一場就是了,具體方略無需他來操心,他也沒有資格操這個心,還不如放鬆心態,好吃好喝,等著周敏雲和彭佳成婚那一日,他被人所劫走,自然會明白接下來的任務。
周昌盛並沒有在鬆江守備營的地牢之中等待太久。九月一日,他兒子周敏雲和彭佳成婚那一晚,鬆江府城之中出現了一陣騷動,一夥蒙麵人殺入守備營,將他從地牢中救了出來,直接帶到了海邊某艘武裝商船上麵。
在這裡,周昌盛又一次見到了鬆江伯周進,以及他身後的馮紫英、方昆、俞發春等人,他兒子周敏陽也赫然在列。
“馮院長也跟著去雞籠港?”周昌盛大吃一驚道。
“那是必然的。”馮紫英笑說道,“這次要組織將近兩千西北流民,屯紮在雞籠港從事生產建設,若沒有一支親信部眾,又怎麼能輕易控製局麵?除了周家主及你們周氏家族丁壯數十人之外,桃李書院武備學堂學員隊也抽調了數十人,以此作為保安隊的基本骨乾。我是桃李書院院長,自然要一路護送他們前去,也好熟悉這條航線,以後說不定還要經常往返。”
有神武將軍府的世子馮紫英參與進來,周昌盛不由心中大定,參與進來的人馬越多,成功的希望就越大啊。
因為打著徐、錢、施三家進犯鬆江府城的旗號,整個鬆江府境內風聲鶴唳,亂作一團,周進作為鬆江知府,並沒有在這條船上耽擱太久,他隻是對著船上那些桃李書院武備學堂的學員們,說了一些鼓勵之類的話,又將馮紫英和方昆叫到一旁,小聲叮囑了幾句,便在俞發春等人的陪同下,下船騎馬走了。
隨後,方昆便下令開船。趁著這個功夫,周昌盛找到了兒子周敏陽,詢問他為什麼也跟過來了?
“你是安清堂的二把手,好好地做你的碼頭黑幫生意即可,怎麼也要去雞籠港賣命?”周昌盛有些不高興道。
他想等下次見到鬆江伯周進,還得好好地和伯爺說一說,他周昌盛出海搏命也就是了,他那兩個兒子沒有必要也跟著出海搏命吧?
周敏陽卻小聲說道,“是我自己主動報名的。鬆江伯在安清堂招募了一些人手,原本並不打算考慮咱們周氏族人,是我一再要求,又求到了姐夫跟前,才得來了這次機會。”
“什麼機會?”周昌盛追問道。
周敏陽卻轉而問了一個貌似不相乾的問題,“父親,您了解大周朝營中所用到的武器火銃嗎?”
“燒火棍而已,總是在關鍵時候炸膛,還不如弓箭用得順手。”周昌盛輕蔑地說道,顯然對火銃這種武器很不感冒。
“鬆江伯前不久,和西夷軍火商人布萊爾做成了一筆生意,購買了兩百支火銃,可這種火銃又和咱們大周朝的火銃有些不一樣。咱們大周朝的軍用火銃,通過點燃火繩發射,但鬆江伯所購置的這兩百支火銃,通過撞擊燧石發射,在射擊速度和可靠性方麵,優勢明顯。鬆江伯已經將其中的一百支火銃,撥給了桃李書院武備學堂學員隊,讓他們在海上日夜操練,另有一百支火銃,則撥給了雞籠港保安隊優先使用。我私下裡猜測,能夠搶先用上先進火銃的人,以後都必定屬於鬆江伯的親信部眾,所以才通過姐夫、姐姐夫妻倆,在鬆江伯那裡表示了一番決心,這才獲得了一次寶貴的機會,得以乘船出海,參與雞籠港的開發建設。”周敏陽耐心解釋道。
“還有這種先進火銃?”周昌盛不敢相信道。不過,既然他兒子周敏雲都主動報名了,想來也不可能有假。
周敏雲是安清堂副堂主,又因為周敏華嫁給謝希平為妻,好歹也屬於鬆江伯府一係的骨乾成員,鬆江伯從海外購置軍火,自然瞞不過周敏雲的眼睛了。
“雞籠港保安隊計劃編製多少人?咱們父子倆都在,周氏族人又充當保安隊的骨乾,難道鬆江伯一點兒都不擔心咱們尾大不掉?”周昌盛不解道。
“擔心什麼?”周敏雲看了他父親一眼,想著他父親畢竟是老一輩子的人,又在地牢中待了那麼久,真是有些脫離時代發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