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仙院的老鴇倒是無所謂。
她這次過來,不過是想從周進這裡,繼續大批量訂購蜂窩煤成品。美仙院可沒有功夫做蜂窩煤這種小生意。
既然得知錦鄉伯府都拿出了一百兩銀子當場下訂,那說明蜂窩煤確實具有高性價比。
狀元樓也是北平城裡的老字號了,經營餐飲及周邊產業數十年,商業信譽及判斷,一向非同一般,他們都長遠看好蜂窩煤,那美仙院還有什麼猶豫的呢。
老鴇便和周進說好,她也以兩文錢一塊的價格,預定了一萬塊蜂窩煤,折銀十八兩,當場交訖。
周進也向其保證,明日開始便陸續送貨上門,老鴇這才滿意而歸。
但薛蟠就有些不一樣了。
他連家裡人都沒有告訴,興衝衝地騎馬來到這裡,就是想把這筆生意談成功,給母親大人和寶釵妹妹,也給自己的未婚妻夏金桂一個驚喜。
到時候,母親大人是不是便能同意自己和鶯兒姑娘圓房了?
一想起鶯兒姑娘那嬌俏動人的模樣,薛蟠便忍不住心猿意馬,他對於母親薛姨媽那裡,更是有些埋怨起來。
“早就讓你們把鶯兒姑娘送到我房中來,你們偏是不肯,讓我的心思都不能集中,心態都崩壞了,這才會導致我在做商業決策時有所猶豫,讓那個可恨的錦鄉伯府搶了先!”薛蟠暗中腹誹道。
回到家中以後,薛蟠便苦著一張臉,把這層意思說給了薛姨媽聽。
薛姨媽氣得渾身亂戰,拿起雞毛撣子,就往薛蟠身上胡亂打去。
“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自己不果斷,沒有把生意做成,反而還把責任都推到我和你妹妹身上來了?你馬上都要娶妻了,鶯兒姑娘又是你妹妹今後的陪嫁丫頭,你還敢打這種騷主意?這話要是傳出去了,你妹妹還怎麼談婚論嫁?”薛姨媽一邊打著,一邊大聲斥責道。
薛蟠吃不住痛,他覷了一個機會拔腿就跑,不知道又躲在哪裡鬼混去了,一整晚都沒見回來。
梨香院發生的這件事,很快就傳遍了整個榮國府,連賈政晚上回家時也聽說了。
比起王夫人的喋喋不休,抱怨薛蟠這孩子不學好,賈政倒是對那個蜂窩煤泥爐更感興趣。
“這玩意兒真有這麼神奇?”賈政詢問道。
王夫人笑道,“也談不上神奇,不過確實比起燒柴、燒煤球,要更加節省、乾淨一些。咱們家不缺這麼一點銀子,冬天烤火也主要是用上等木炭,用不上這個東西,我也就沒有太多關注。”
“夫人此言差矣。我們家可能是用不著,但若是這個新鮮事物,是由工部發明製作、推廣開來,意義便有些不一樣了。你吩咐一個腿腳利索點兒的丫頭媳婦,速度去梨香院傳話,讓薛姨媽叫文龍這孩子過來一趟,也把那個泥爐和蜂窩煤都一起帶過來,我要親自看一下這個物什,才方便做出決定。”賈政沉吟著說道。
薛文龍連人影都看不見,哪裡還能找得到?
不過,廚房裡的管事媳婦還在,跟著薛蟠前往桃花巷的那幾名小廝也在,薛姨媽便讓丫頭同喜帶著這些人,又讓兩名壯婦合力抬著一個筐子,裡麵裝著泥爐、蜂窩煤、煤球夾等物,一行人浩浩蕩蕩,來到了榮府正院之中。
賈政從工部主事開始做起,一路升遷至工部員外郎,對於一應奇技淫巧、發明創造之類,自有一番判斷。
粗看之下,賈政也覺得這個蜂窩煤具有很大的推廣應用價值,也為錦鄉伯府搶占先手,而薛文龍卻錯失了這筆生意,而感到有些可惜。
“隻要運作得當,初期便可以賺得上千兩銀子,等過了推廣紅利期,也是一門穩穩當當、薄利多銷的好生意嗬。”賈政私下裡評價道。
不過,當他從薛蟠身邊小廝口中聽說,周進隻是不想將蜂窩煤製作的整個流程轉告其他商家知曉,卻可以坦白告訴公門中人的時候,賈政不禁感覺眼前一亮。
是啊,榮府家大業大,或許看不上蜂窩煤這個新鮮玩意兒,但他卻可以把蜂窩煤拿過來當做政績啊。
不管蜂窩煤是誰鼓搗出來的,這都沒有關係,隻要自己還在工部任職,有什麼不好操作的?
到時候,周進可以撈到一個蜂窩煤發明者的榮耀,而自己作為工部營繕司員外郎,卻也可以得到一個指揮得當、領導有功的評價不是?
更進一步而言,是不是也可以把工部堂官徐大人的名字掛上?
由徐大人代自己上達天聽,到時候他徐大人吃肉,自己啃骨頭,讓周進喝一點湯湯水水,豈不美哉?
賈政越想,越覺得這是一個好主意,越想越覺得刺激。
周進現在賈氏義學附學就讀,他也算是賈氏家主,有了最新的發明製作,理應分一杯羹才是啊。
夜深之後,賈政睡在床上,輾轉反側,一直在思索著這個問題。即使是懷中的那個豐腴婦人趙姨娘對他百般癡纏,做出各種挑逗的小動作,他也提不起什麼興致了。
要不是考慮到寶貝女兒賈元春尚在宮中,害怕影響到她在宮中的風評,賈政恨不得違反宵禁,連夜出府,將那個周進立馬捉來,再向他麵授一番機宜,以便早些把事情確定下來。
次日早上,賈政很早就起床了。
他一邊委派仆人李十兒,去部裡走了一遭,代他告一天假;一邊通知管家賴大,務必將周進這個年輕人請到榮府中來。
因了那一百多兩銀子的訂金收入,預示了蜂窩煤生意的光明錢景,曾豔、方媛二人也是興奮異常,感覺富裕多金的生活正在向她們倆招手。
趁著一時高興,她們倆便請示了周進,多炒了幾道好菜,又取出兩壇黃酒,讓眾人也都跟著喝上一杯。
尤其是方昆、方明、陳小墨、方靖等人,需要下苦力乾活,周進給他們每人多賞了一隻雞腿,囑咐他們吃好喝好,明天再擼起袖子加油乾。
“初戰告捷,拿下了兩名大客戶。下個月初給你們計算薪酬時,方昆、方明保底可以拿到一兩五錢銀子,陳小墨、方靖少一些,但也不會低於半吊錢。”周進給眾人畫起了大餅。
方昆、方明屬於幫傭,力氣大,出力也多,工價銀自然高一些,陳小墨、方靖屬於家中小廝,身契也在周進手裡,他們給主家乾活,本屬於分內之事,如今聽說還有錢拿,不免欣喜異常。
方昆、方明也是喜形於色,他們在暗自計算著,一個月可得銀一兩五錢銀子,全年便可得銀十八兩,那要是下死力氣,苦乾三年,是不是便可以娶到一個清白人家的好姑娘了?
想到這裡,他們倆的勁頭更加足了。
吃過晚飯後,周進已是醉意熏熏,曾豔、曾佳則像往常一樣,第一時間回到廚房裡收拾碗筷。
方媛禁不住周進的苦苦哀求,二人並排坐在了裡間那張大木床上。
他們倆竊竊私語,說了好大一會兒悄悄話,既有對近段時間以來的一些親密感悟,又有關於未來生活的美好暢想。
周進上一世雖然沒有什麼情感經曆,但他看過無數愛情偶像劇,沒有吃過豬肉,也看見過豬跑,對付方媛這種深居內宅的年輕小姑娘,可以說是降維打擊,他甜言蜜語一籮筐,都說進了方媛的心裡去。
周進還引用了漢樂府《上邪》中的一句詩:“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以此表明自己對方媛的堅貞態度,把方媛感動得難以自已,兩眼汪汪,流出了一行清冽的淚水。
正當周進暗中得意之時,躺在他懷裡的方媛卻是一聲感歎道,“哎,今日不行,改天再說吧。”
說罷,方媛便羞紅著臉蛋,逃離了現場。
氣得周進簡直要發瘋,他好不容易把氣氛調動起來,正想要為所欲為之時,對方卻逃之夭夭了,這也太打擊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