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進隻能以傻笑作為回應,他啥話都不敢說。
魏西平請客吃酒,韓奇願意掏錢買單,在這種場合下,周進說什麼都不對。
他若是對韓奇說,不用客氣,那買單的人就是魏西平。
魏西平心裡必然會有一些不好的想法,有人幫忙掏錢,你卻還攔著,憑什麼?
難道就憑你周進和韓奇的關係更好,舍不得讓他花錢,卻舍得讓我花錢?
周進若是對韓奇說,勞您破費啦,那買單的人就是韓奇,誰知道他是真心還是假意?
他一口菜都沒有吃上,一口酒也沒有喝上,酒席就結束了,最終卻要他來掏錢買單,這也於理不合啊?
不過,周進的尷尬並沒有維持太久,韓奇也懶得和魏西平相互禮讓。
他直接對狀元樓的掌櫃說道,“這頓酒席我請了,記在我賬上,誰來付錢都不好使,誰付錢都不能收。”
掌櫃連忙說道,“好的,好的。”
魏西平見事已如此,也隻能罷了。
話說回來,外出吃酒有人幫著掏錢,這也是一件好事啊。他平白省下了一二十兩銀子,何樂而不為呢?
買單的事情解決之後,韓奇隨後問道,“不知道周進兄弟最近在忙些什麼項目?憑你我之間的良好友誼,應當也邀請我一道參加才是啊。”
周進便將創辦《青年詩刊》一事,向韓奇簡要介紹了一番。
韓奇一邊聽著,一邊暗中揣摩了一番,感覺辦刊一事,貌似沒有什麼賺頭,便有些興致缺缺起來。
不過,他前麵既然把漂亮話說出去了,也不可能當著眾人的麵立即收回去,他這個錦鄉伯府世子的顏麵,也是需要用一定金錢來嗬護的啊。
話說回來,這也沒多少錢。按照周進的說法,大家也都隻是各出了三五兩銀子而已,他韓奇就掏出十兩銀子參與進來,又值得些什麼?
不過,周進卻拒絕了韓奇的這個提議。
周進說道,“韓公子想要參與進來,自然是極好的,但我覺得沒有這個必要。我們《青年詩刊》將在首期刊物中,開設一個欄目,評選北平城中十大酒樓,狀元樓必然是重點推介對象。如果韓公子也參與進來,做這本刊物的聯合發起人和編委會成員,勢必會有人懷疑狀元樓入選北平城中十大酒樓的公正性。韓公子還不如乾脆把這十兩銀子作為廣而告之的費用,用於進一步宣傳推廣、提升形象,有了《青年詩刊》的加持,或許生意會更上一層樓,也說不一定啊。”
韓奇秒懂,大聲笑道,“好好好,你這麼一說,我便有些明白了。既然是狀元樓的形象推廣費用,十兩銀子哪裡足夠,我給你一百兩,到時候多加印一些出來,麵向順天府境內的各大官辦學校、教育機構廣泛散發,讓北平城中狀元樓的名字,傳遍天下。”
說完事情之後,天色也快黑了。韓奇便用自己那騷包的朱輪華蓋車,將周進、胡永送回家去。
至於魏西平、張安世、陸秀峰等人,都是國子監生員,離此處很近,步行回去也很快,自然不需要用馬車相送。
胡永家相對近一些,他先一步下車,看著馬車離去之後,胡永還怔怔地站立在那裡,不敢相信今天的所見所聞,竟然是真的?
他不過是一個窮酸書生,曾經在宛平縣學的同窗好友,雖然去了國子監就讀,但在那裡卻普普通通,名聲一般,和魏西平、張安世、陸秀峰這些名聲初顯的天之驕子,可以說是想差十萬八千裡。
因此,那名同窗好友看到周進、胡永找過來後,都不敢帶著他們兩人直接找到張安世麵前,而是看著張安世遠遠地走過來之後,便給他們倆指了一下人,隨後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胡永原本以為,張安世這人必然眼高於頂,不肯折節下交,哪裡想到,經過周進一通忽悠,他們倆不僅和張安世成為了好朋友,還經過張安世的穿針引線,勾連上了魏西平、陸秀峰等青年才俊。
更為誇張的是,周進一番花言巧語,不僅讓魏西平、陸秀峰等人樂意掏錢參與進來,魏西平甚至還請他們在狀元樓吃酒。
就憑這種關係,他胡永今後在年輕讀書人中間,也必定讓人不敢小覷啊。
而且,周進還從韓奇這裡套現了一百兩銀子的廣告費,有了這麼一大筆投入,這本《青年詩刊》創刊成功,可以說是鐵板釘釘的事情。
胡永心想,今後跟著周進混下去,未來必定一片光明,前景可期啊。
“永兒,你回來啦?”屋子裡,走出來一個白發老者,他身材瘦削,手中拄著一根拐棍。
“回來了,回來了。”胡永連忙答道。
這名白發老者正是胡永的父親胡伯庸。因為母親早逝,父親又身體不好,胡永家中的經濟情況極為窘迫。
這些年為了支持兒子胡永讀書,胡伯庸早已將家中值錢的東西變賣一空,隻剩下了這一個一進四合院,約莫還值五六十兩銀子,這就是胡永家中的全部資產了。
“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回來,我也不敢提前做飯,生怕浪費了。你想吃什麼,我現在給你做飯去,家中還剩下一些麵粉,做饅頭和麵條都行。”胡伯庸說道。
“父親不必了。”胡永連忙說道,“我今日跟著周進大哥外出辦事,和朋友們在狀元樓酒樓吃了一頓,還剩下了一些飯菜,也是周進大哥幫我打包,全部都送給我了。”
胡永把手中的食盒高高地舉起,拿給父親看。
“還有這等好事?”胡伯庸一邊接過食盒,一邊嘖嘖感歎道。
狀元樓的名頭,他也是早就聽過了的,年輕時家中經濟條件還不錯,他也曾去過狀元樓和人聚餐,即便是分攤,每人也至少需要花掉五錢銀子,雖然當時很肉痛,但卻是他人生中,不多的幾次高光時刻了。
“這道糖蒸酥酪很不錯,我以前吃過。”胡伯庸說道。至於食盒內其他幾道菜,他不大認識,便不說了。
胡永推說自己已經吃過了,讓父親儘情享用便是。
胡伯庸等候兒子回家,等待了許久,早就餓得肚子咕咕叫了,聽到胡永如此說,他便再不客氣,大口吃了起來。
看著父親吃得如此香甜,又想起周進對自己的特意關照,胡永下定了決心,今後一定要抱住周進這條大腿,或許這便是他改變命運的最大機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