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這份呈堂供狀作為司法文書,應當留在縣衙刑房才是,但周進作為苦主,把這份由何三本人簽字畫押的供狀截留下來,並建議此事私了,董晟和劉化童二人也不會多事。
牽涉到榮府家奴,禍福難料,他們也想把這口黑鍋甩出去。
最終還是根據周進的意見,由劉化童出麵,將何三嗬斥了一番,警告他不得生事,便把他投進監獄,稍後再通知他家人前來贖人。
何三恨恨地看了周進一眼,含恨而去。
“這廝怕是對你有意見,不得不防啊。”董晟好心提醒道。
周進連忙謝道,“感謝董教諭的提醒,晚生一定會注意的。”
眼看著天色將晚,周進還邀請董晟、劉化童二人,在附近的酒樓吃酒,喝得醉意熏熏才回。
次日晌午,周進便托了賈環的關係,委托趙姨娘從中轉圜,得到了一次和賈政見麵的機會。
“賢侄今日倒是來得巧,你若是不來找我,我還想要找你一敘呢。”賈政心情很好,笑眯眯地說道。
“最近聽說了一些關於世叔的喜兆,小侄在這裡,提前恭喜世叔了啊。”周進拱手作揖道。
賈政心中咯噔了一下,他心想,關於他私下裡運作,即將升任工部郎中一事,僅有北靜王、吳巡撫和工部堂官徐大人等少數幾個圈內人得知,連妻兄王子騰都不知道內中詳情,這個周進是怎麼知道的?看來此人也能直達天聽,絲毫不可小覷啊。
賈政既沒有必要否認,也絕不會提前承認,隻得含糊應道,“現在可還說不好呀,瞧罷咧。”
“不過小侄有一件事情……”周進故作遲疑地說道。
“有話請講。”賈政見周進說話吞吞吐吐,顯然是一件令人為難之事,眼下正是他晉升的關鍵時期,任何風吹草動都必須儘早平息,可不敢有任何猶豫啊。
周進便將何三一事,真真假假,向賈政做了一番簡單的介紹。
周進言道,“本來不過是一個小丫頭,既然貴府都放出去了,自然是由人家自己選擇夫婿即可,沒有必要乾涉。偏偏貴府中某些人,於這個關鍵時候出手,在彩霞身上大做文章,強行要把彩霞配給來順那個不成器的玩意兒,萬一這事情傳出去了,或者彩霞性格剛強,發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便有些不大妙了啊。”
“這等刁奴,真是該打。”賈政咬牙切齒地說道。
上次金釧兒投井自儘一事,便讓他在同僚們麵前尷尬了許久,要是再來這樣一出,可就大事不妙了呀。
為了能夠尋求升任工部郎中一事,賈政在工部勤勤懇懇,不知道奮鬥了多少年,要是因為這幾個奴才壞了大事,豈不是虧大了?
周進又道,“這是何三的供狀,我花了人情,特意從宛平縣衙刑房那裡得來,現在獻給世叔您,沒有了這份呈堂供狀,市麵上的議論應當會小一些。不過我還有一些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快快請講。”賈政一邊說著,一邊將那份狀子拿在手上,略略地看了一眼,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縱使他數十年官宦生涯下來,養氣功夫極好,也不禁有些動怒了。
賈政心想,你何三偷東西就罷了,一人做事一人當,倒還沒什麼,你硬是要把這件事情扯到周瑞、來旺兒等人身上,還牽涉到彩霞姑娘這裡,這不是給賈府挖坑嗎?這份狀紙要是被傳出去了,怕是對自己的官聲不利呀。
周進便道,“這也是我私下裡揣摩的,說得不對,還請世叔一定要海涵啊。我是這樣想的,當初因為蜂窩煤一事,我也從世叔這裡得到了不少好處,在外人看來,我也勉強算是世叔這條線上的人,衷心希望世叔能夠青雲直上,飛黃騰達。可如今,因為一個彩霞,便被人所針對,又恰好是處在這個關鍵節點,要是背後沒有個彆主子興風作浪,怕是也不大可能。我怕是世叔府上,也並不是所有人都像晚生一樣,衷心希望世叔能夠步步高升啊?”
“你是說……”賈政嚇得驚疑不定,但他很快便補充道,“你不用再說了,我心中有數了。你今日這番提醒,可謂是肺腑之言,我賈存周必定牢記在心。”
說罷,賈政還向周進抱了一下拳,以此表示謝意。
周進便道,“世叔能如此想,我便心中大定了。若是今後還有榮府管事前來羅唕,我是當場立即阻止,還是事後將此事彙報到世叔這裡,還請世叔示下。”
賈政明確說道,“若是有人不安分,賢侄務必要在第一時間阻止,哪怕是當場打死,我也不會怪罪於你,若是被你擒獲,這人便歸你了,你把名字報到我這裡來,我當天便把身契給你送過去。誰若不開眼,我便讓她在榮府之中滾蛋,我倒想要看一看,榮府之中到底還有哪些人,存心見不得我好?”
為了周進行事方便,賈政還將他隨身攜帶的一枚玉佩送給周進,以此作為信物,這樣一來,哪怕有賈府裡的主子在場,也不能拿周進本人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