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因為心事沉重,隻是向周進淺淺地鞠了一躬,便隨著曾豔前往西一廂房休息了。
周進深知她內心正經曆著巨大的波瀾,平兒姑娘從小跟在王熙鳳身邊,平日裡也時常被王熙鳳洗腦,說是把她當做結拜妹妹一般看待,結果就因為一隻蝦須鐲,王熙鳳舍不得,便仍舊把她交還給了周進,僅為了能把那隻蝦須鐲弄到手。
平兒姑娘心目中十幾年的姐妹感情,讓她得以在賈璉的威逼利誘和王熙鳳的猜忌防範之間,左支右絀,竭力周旋,結果就因為一隻蝦須鐲,就被王熙鳳給拋棄了。
這讓平兒姑娘如何想得通,又如何麵對自己長達十餘年的時間、精力和情感上的付出?
她回到西廂房後,便直接躺在那張小床上,嚎啕大哭了起來。
曾豔麵對這種情況,不知道如何處理,她把目光轉向周進,希望他能給出下一步指示。
周進搖了搖頭,低聲說道,“算了,讓她先哭一會兒吧,她這次真是傷心透了。”
周進將林紅玉叫來,讓她以後在西二廂房居住,以後便跟著平兒姑娘做事了。
周進也無意征詢林紅玉的意見,直接吩咐道,“你這幾天,便在你平兒姐姐身邊守著,她若是漸好了,也少不了你的好處。她若是不太好,你也好不到哪裡去。明白我的意思嗎?”
林紅玉原本還想著,就憑王熙鳳和平兒姑娘的關係,今後勢必會將她們二人接回去,所以她往日裡,對周進便有些不假辭色,讓周進很難占到什麼便宜。
即便有一段時間,她被打發到晴雯手下乾活,被指使著洗衣掃地,受儘了欺辱,她也從沒動搖過自己的決心。
一個鄉下土財就想把自己收為通房丫頭,憑什麼?
可如今,王熙鳳連平兒姑娘都放棄了,哪裡還會想到她這個小丫頭?
既然托付在周進名下求生,已經成為定局,林紅玉便也不再作它想,她老老實實地聽從了周進的吩咐,點頭應允了下來。
此後兩三日,周進每逢有空,便來到平兒姑娘房中,看望她一回,又殷勤地詢問平兒姑娘有什麼需求沒有,各種土味情話更是脫口而出,總算把平兒姑娘那顆冰冷的心腸焐熱,準許他晚上在屋子裡貼身陪同了。
周進這才明白,那日平兒姑娘重返榮府之後,在王熙鳳跟前都經曆了一些什麼。
“我做夢都沒有想到,這次就因為沒有把蝦須鐲還給她,她便動手打了我一個耳光。當時來旺兒媳婦還在一旁勸說來著,說是大爺您硬是要把蝦須鐲留下來,怪不到我身上,她也全然不聽,仍舊把我大罵了一通。我真心想不通,以前我在她身邊時,各種衣服首飾,不知道浪費了多少,許多上好的衣料用不著,都是直接賞給了下人,連眉頭都不用皺一下。不知道為什麼現在會變成這個樣子,就因為一個蝦須鐲,便要如此翻臉,連素日的姐妹之情都忘記了?”平兒姑娘哭哭啼啼地說道。
“有沒有這樣一個可能?”周進有些遲疑地說道,“一是你所謂的姐妹情深,隻是你自己的臆想,在王熙鳳看來,你們的關係在本質上屬於一種主仆關係,她之所以說是把你當做妹妹看待,不過是為了安你的心,讓你更好地在她身邊服侍而已。”
不過,像這種挑撥離間的話,周進也不敢多說,畢竟在眼下,他和平兒姑娘也是一種主仆關係。
因此,周進很快轉移話題道,“二來,是不是榮國府寅吃卯糧,日漸敗落,以至於那隻蝦須鐲,早就被王熙鳳安排好了用途,是要拿到當鋪中,典當好幾百兩銀子來急用呢?”
“這你怎麼知道?”平兒姑娘驚訝地問道。
她原以為,賈璉、王熙鳳夫婦私下裡找鴛鴦姑娘借當一事,僅限於邢夫人、平兒姑娘自己和來旺兒媳婦等身邊少數幾個人知道,結果現在連周進這個外人都知道了,那豈不是說,榮府財務虧空一事,在北平城中已是眾所皆知?
不過,平兒姑娘現在已經托身在周進家中,榮府那一攤子事情,輪不到她來操心了。
相反,在周進那隻鹹豬手的撩撥之下,她已是粉麵含春,欲罷不能了。
平兒姑娘早已懂得男女之事。
往常在榮府時,她負責給賈璉、王熙鳳夫婦倆做通房丫頭,不知道見識過多少次那種旖旎香豔的場景,但因為受製於自己的身份,也不願意和王熙鳳爭風吃醋,她隻能死死地控製住自己的欲念,不讓自己生出任何春意蕩漾的念頭。
如今來到周進家中,上頭沒有大婦轄製,家中又沒有太多雜事分心,她也想讓自己壓抑多年的情感噴薄而出,伏倒在周進肩頭痛哭一晚啊。
但周進卻急於在平兒姑娘跟前,樹立自己正人君子的人設,說她剛來乍到,需要好好休息幾天,隨後便起身離去了。
氣得平兒姑娘差點把被單都撕爛了,“難道周進是個銀樣蠟槍頭,竟然如此不解風情?”
但一想到王熙鳳所說的,男人都是饞嘴的貓,平兒姑娘便又放心了,她心想,等再過幾天,看你來還是不來?
“哼,休想要拿捏我。”平兒姑娘儘管心中空蕩蕩的,卻仍舊自信滿滿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