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進似乎心事重重地回到家中。
他不能不表現得心事重重啊。
按照周進和張詩遠二人私底下共同商討的意見,雖然這次他居功甚偉,為緩解朝廷財源枯竭,貢獻了自己很大的力量,但最終卻沒有能夠落到什麼好,區區幾百兩銀子的辛勞費,就把他給打發了。
在這種情況下,他周進應當表現出戰戰兢兢、誠惶誠恐、怨天尤人等一係列負麵情緒,爾後在家中沉迷於女色,借酒澆愁,指天罵地,作出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
張首輔的嫡長子張詩遠,用了他周進,旋即又拋棄了他周進,搶占了屬於他周進的功勞,由此導致他周進對張首輔一家心生怨恨,豈不是順理成章,合情合理?
這樣一來,是不是就有那些隱藏在暗處,對張首輔一係心懷不滿的政治勢力,拐彎抹角地找上門來,許諾給周進一些好處,慫恿他一起對付張詩遠,以及張詩遠背後的張首輔?
畢竟說破了天,他周進才是彩票發行一事的最大前台功臣,張詩遠將這個功勞獨占,吃相上太難看,坊間早有議論紛紛。
周進都不用出麵舉報,隻需要暗中向人哭訴他是彩票發行的最大操盤手,卻沒有分潤一些功勞的委屈,便足以對張詩遠的人品和官聲造成負麵影響,也勢必會影響張首輔一係的內部凝聚力。
賞罰不明,爭功委過,必然會導致人心思散,這樣一來,隊伍就不大好帶了。
張詩遠所設下的這個計策,是屬於苦肉計也好,還是屬於引蛇出洞也罷,說白了,就是把周進當做一顆棋子,一個魚餌,或者說把他當做一個間諜,將隱藏的對手挖掘出來。
但周進也不是一個傻子,憑什麼摻和到張首輔一係和其他政治勢力的鬥爭中去?
他不偏不倚,保持中立,憑他的金點子賺取一兩個小目標,過香車寶馬、美女如雲的生活,難道不香嗎?
因此,張詩遠為了說動周進聽命於他,所開出來的價碼也格外的大,大到像他房中美妾曾豔身前的那兩隻排球一樣,讓周進愛不釋手,心心念念,簡直無法拒絕。
張詩遠說,隻要周進能幫助他揪出一二個對張家一係心懷不滿之人,便算是完成了任務,他便能確保周進明年八月鄉試中舉。
“確保我能鄉試中舉?這這這……”周進有些激動得難以自持。
他雖然有些穿越者的福利,可能是在經過時空之門的時候,腦子被夾了一下,導致記憶力超群;他上一世也有些書法基礎,能寫一手工整的毛筆字。
但僅憑這些,考中注重基礎的秀才沒問題,但若想要因此中舉,就有些力有不逮了。
要知道,周進前生是理工科出身,學的是土建專業,大學期間雖然也參與編輯過校園文學刊物,但他參與校園文學活動的主要目的,卻不是學寫文章,而是想著能否近水樓台先得月,多認識幾個文藝妹子,心思根本就不在文學創作上麵。
總之一句話,周進這廝的八股文寫得不太行,文學才華不夠,想考中舉人頗有難度。
但周進又迫切想要中舉。
中舉之後,便屬於文官群體中的一員,即便地位不如那些進士,那也不可能讓人小覷。
若是機遇好,便能像上一世明末清初的張春、宋一鶴、孫元化、陳新甲、何騰蛟等舉人一樣,做到巡撫級以上的高官。
雖然這方紅樓世界,和上一世明末清初的史實不能完全等同起來,大周的朝堂形勢,和明末相比,既有相同,也不儘相同,但曆史發展的總體軌跡卻是大體相當的。
周進有信心以舉人入仕,開創一番成就。
反過來說,若是周進沒有中舉,他即便能買到一個小官做一做,但也麵臨許多掣肘,很難打開局麵啊。
經過鄭重考慮,周進接受了張詩遠的提議。
一來,張詩遠既然拋來了橄欖枝,想將他歸到張首輔這一係,周進若是直接說不同意,便等於站在了張首輔這一係的對立麵。
他本來就被榮寧二府的賈珍、賈蓉、王熙鳳等人盯著,好不容易結識了國子監諸多師生,給自己上了一道保險,若是又得罪了以張首輔為首的文官一係,豈不是舉目所望,儘皆是敵非友?
二來,這件事情本身風險不大。
說起來,還是周進身份有限,層次太低,就算是有人想要拉攏他,從他嘴裡掏出一些話來,也隻會委派和他地位相當的人前來接觸,背後的大佬不可能親自下場露麵。
三來,正所謂“富貴險中求”。若是周進這裡不對張首輔一係表示臣服,不能為人家所用,那人家憑什麼幫助自己鄉試中舉?
周進心裡很清楚,想要得到什麼,就必須付出什麼,這才符合價值交換的原則。
這項暗中交易,他周進便接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