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縣官不如現管,又有道是落地的鳳凰不如雞,他父親因為貪酷之弊,早已被朝廷革職,胡公子的兩個哥哥,更是因為收受他人賄賂,被錦衣府追查,不得不躲到邯城老家。
至於姐姐那邊,雖然是寧國府的嫡媳婦,但胡公子也深知,她這個姐姐隻是身份聽起來尊貴,但在寧國府,卻根本說不上話,他也沒想到要借助姐姐所在的寧國府的力量,來對付周進。
因此,目前來看,他胡公子確實把周進這廝沒轍啊。
想到這裡,胡公子愈加生氣。
恰好他房中某個年輕丫頭,送來的茶水有些涼了,胡公子便借著這個由頭,喝令對方跪下,還打了她一個耳光。
小丫頭嚇得瑟瑟發抖,流露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略微顯露了幾分姿色,倒是勾起了胡公子的一些情趣。
但他很快聯想到,那個絕色尤物芳官,恐怕將要落入周進這廝手裡,隨時遭受周進的蹂躪時,胡公子更是滿懷嫉妒,氣得渾身冒火。
“這個烏龜王八蛋,家中都有數房美妾了,竟然還把臟手伸到了水月庵?你小子給我等著,老子今後跟你沒完。”胡公子一邊說著最狠的話,一邊將跪在腳邊的這個年輕丫頭攔腰抱了起來,打算將她放置在書桌上,先去一去心頭的邪火再說。
“不好了不好了,老爺在叫少爺您了。”胡公子的心腹小廝從屋外闖了進來,他對書桌上的白皙身子視而不見,而是緊走幾步,附在胡公子的耳朵邊上小聲說道,“老爺貌似很生氣,在大廳裡先後砸了兩個杯子,吩咐管家將您請過去。少爺若是沒有急事,就趕緊過去唄。”
胡公子沒有好氣地說道,“沒看見我正在忙著嗎,等我忙完了這件事情再說,你趕緊守在門口,讓管家先彆進來。”
他心想,既然父親說請過去,說明事情還不太嚴重嘛,稍微遲一點過去,又有什麼關係呢?
將心腹小廝喝退後,胡公子和那名年輕丫頭說了一會兒情話,正想要有所動作,卻不料房門被人一腳踢開,他的老父親胡道台,親手操持一根棍棒,朝他劈頭蓋臉地打了起來。
“你現在膽子天大了,連我身邊的管家都敢攔著,可見在外頭是如何胡作非為,無法無天。”胡道台一邊打,一邊痛斥他道,“我若再不管教你,隻怕你今後還要上天造反,與其如此,還不如我今天乾脆了結了你,也免得你今後惹了不該惹的人,給家中引來潑天的禍事。”
“父親大人,我錯了我錯了,我今後再不敢了。”胡公子連忙護住腦袋,向他父親認錯道。
胡公子屬於典型的大錯不犯小錯不斷,平時也沒少受到父親責罰,每逢遇到這種情況,他的態度都極好,任打任罵,絕不反抗,憑這種知錯就改還是好孩子的理念,倒也沒吃過太多虧。
他這次也打算故技重施,左右不過是將管家攔在門外罷了,又算得了什麼彌天大錯?
至於白日裡不好好讀書,欺負身邊年輕丫頭,也不過是犯了一個男人都會犯的錯誤,大不了將這個不守婦人規矩、勾引家中主子的年輕丫頭,給發賣了就是嘛,難道他父親還真要打死自己這個寶貝兒子不成?
然而,讓胡公子沒有想到的是,他的及時認錯並沒有獲得父親的寬宥,反而讓胡道台手中的棍棒,打得又快又急。
胡道台怒喝道,“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也不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你究竟得罪了誰?”
“我得罪了誰?”胡公子有些迷茫地說道。
等到他睜開眼睛,向父親身旁掃了一眼,發現那個該死的周進,正反背著雙手,饒有趣味地觀看那名年輕丫頭整理衣裳時,胡公子感覺自己的腦袋都有些不夠用了。
“至於嗎?不過是公子哥兒們之間常有的爭風吃醋之事,就好比兩個小孩子打架,又是你打贏了,值得你親自上門,向我父親當麵告黑狀嗎?”胡公子心中悲憤道,“這分明是你周進不明事理,破壞了北平城中王公貴族子弟之間的默契呀。”
不過事已至此,他也隻能認栽道,“周大哥,我錯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你下次再也不調戲我房中女人了?”周進笑眯眯地說道。
“不了不了,我再也不會了。”胡公子保證道。
既然胡道台動手處罰了他的寶貝兒子,胡公子本人又低頭認錯,周進也不可能得理不饒人,隻好就這麼算了。
胡道台親自將他送到宅院門口,一直等到周進的馬車消失在興隆街後,才有感而發道,“這真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啊。”
胡公子聽到父親也在痛罵周進,不由得深以為然,連忙附和著說道,“父親大人現在知道我的委屈了吧?明明是他不占理,私自設卡攔人不說,還縱容下人們打了我一頓,把那個芳官也給奪走了。他還有臉來到您跟前告我的黑狀,真是忒不要臉了。”
“愚蠢。”胡道台嗬斥寶貝兒子道,“你委屈個什麼?家中這麼多貌美婦人,還不夠你把玩的,竟然還跑到水月庵去打野食?你真以為人家周進和你一樣,是為了一個年輕姑子大打出手,鬨得滿城風雨?”
“難道不是嗎?”胡公子疑惑道,“看樣子,他確實是把芳官接回家中了呀。”
胡道台搖了搖頭,歎息道,“哎,事出反常必有妖,你連這點都看不明白,以後還是在書房中好好讀書吧,再不增長一點見識,我怕你被人賣了還幫著數錢。”
“我警告你,在我沒有重新出仕之前,你彆想著報複。”胡道台嚴厲地叮囑兒子道。
胡公子不明所以,但出於對父親的懼怕,仍舊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