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些人,周進本來不大認識。他們要麼是身邊熟悉的人引薦而來,要麼是為了《青年詩刊》廣告招商一事而來。
比如京營指揮孫紹祖,便是由神武將軍馮唐之子馮紫英介紹而來。
孫紹祖這廝可能是聽說了周進貪戀女色的緋聞,有意將自己的老婆賈迎春賣給周進作妾,作價三千兩紋銀。
簡直是荒唐至極,聞所未聞。
不過,孫紹祖再不是個東西,畢竟也還是大周朝的中高級武將,周進身份不如對方尊貴,也不可能因為一個不認識的賈府庶出二小姐,便和孫紹祖公然鬨翻。
他隻能賠笑解釋道,自己家底瘠薄,當初分家時本沒有分得多少財產,後來收用了幾房美妾,更是花費了不少銀子。
“我現在不要說三千兩銀子了,隻怕三百兩銀子都不大湊的齊。”周進兩手一攤,故作為難地說道。
孫紹祖一想也是,周進要不是手頭緊張,也不會因為在張詩遠那裡沒有落到好,而發了一大通脾氣。
他興衝衝地前來,氣咻咻地離去,顯然是為賈迎春有可能砸在自己手中而氣急敗壞。
總之,周進大費周章,一通胡鬨之後,來家中看望他的人有許多,但要麼是親朋故交之類,要麼是洽談生意、尋求合作的商戶,表麵上看起來,似乎都與周進對張首輔一係心懷不滿之事無關。
周進也並沒有從中發現有可疑人員想要對張首輔一家不利。
周進苦苦思索,不明白問題究竟出在了哪裡?
難道自己演的這出戲,有些過火了,以至於引起了眾人的懷疑?
或者說,是他周進身份低微,對方覺得拿他說事,起不了什麼作用,所以便乾脆當做沒看見了?
又或者,對方覺得相互接觸的時機還不太成熟,要等到事情過去一段時間了,風波都完全平靜下來了,再偷偷地和自己聯係也不遲?
不過,周進很快便發現自己大意了。
這段時間,雖然沒有訪客和他當麵談論張首輔一家的事情,但北平城裡,關於張首輔一家的流言卻越來越多。
這些流言大抵都是張首輔一係如何把持朝政、貪功諉過之類,尤其是以周進為例,控訴了張首輔一係對於外人,是怎樣有功不賞、讓有誌者寒心的事實,甚至連張詩遠以庶妹張詩瑤為餌,欺騙周進幫他做事的傳言都有。
氣得周進大罵道,這究竟是哪些人背後亂說,簡直是胡言亂語,惡意構陷呀。
“這不是故意給我按了一個小色胚的名頭,讓我變得越發聲名狼藉嗎?”周進氣憤道。
花邊消息已經傳得滿天飛了,但幕後的主使者卻沒有找到,這一次較量,明顯是周進輸了。
周進這才明白自己犯了一個大錯,也把事情想得太過於簡單了,以為對方一定要從自己嘴裡套出一些什麼,再把這些話轉述給彆人。
但人家隻需要在周進家中露個麵,表示雙方有過一番交談,轉頭便可以借著他周進的名義,編造各種流言蜚語。
難道周進還能從天而降,向這些外人解釋,他從來沒有說過那些混賬話?
雖然輸了一局,但周進並不氣餒,他打算另辟蹊徑,一定要從諸多訪客中,尋找出一些蛛絲馬跡。
眼下已是寒冬臘月,雨雪天氣較多,桃李書院的學員們普遍年紀較小,早起上學多有不便,周進便將學堂裡的事情都停了下來,給學員們提前放了新年假,等到明年元宵節過後,他們才會再來上學。
不過在此之前,周進已經從學員們中間,挑選了一二十名身體強健、忠厚老實的懵懂小童,對他們進行了一番初步的潛伏訓練。
說實話,在桃李書院學習的這些學員,都是苦孩子出身,但凡家中還拿得出一二兩銀子,送給私塾老師做束脩,都不會將孩子送到桃李書院這邊來。
畢竟,桃李書院這裡,隻是開辦一些最為基礎的識字課程,以會寫會讀數百個最為簡單的文字作為首要目的,致力於讓學員們會寫借條借據,讀得懂文書契約以及衙門公告,會簡單算術,勉強能打算盤,就算是達成了教學目標,既不準備參加科舉考試,也無意於文采風流,根本就難登大雅之堂嘛。
當他們聽說,隻要扮成乞兒,守候在四王八公的府邸門口,將他們當天所見到的相關人物,都繪聲繪色地形容出來,便可以拿到若乾銅板作為酬勞時,都興奮得差點尖叫起來。
他們也想買點好吃的零食,也想買些鞭炮玩具之類,讓自己所剩不多的童年,變得更為完整,更有回憶價值啊。
周進將任務分派下去後,心中冷笑道,你們不和我談論張首輔一家的事情,便可以借著我的名義胡說八道了?我這次非得揪出你們,給你們一個慘痛的教訓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