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尚不得不將高穎軟禁,他的那位嶽丈大人也是這個意思。
他們生怕高穎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將那個董愛珠給弄死,或者送到皮條營胡同從事皮肉生意,到了那個時候,整個治國公府,隻怕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連帶著西寧郡王府,也不會有什麼好名聲。
董愛珠把孩子生下來以後,馬尚便可以把身契還給她,準許她自己選擇何去何從。
經過一番思考,董愛珠還是想和馬尚糾纏在一起。
她寧願待在三品將軍身邊哭泣,也不願意守在小戶人家歡笑。
不過,出於人身安全方麵的考慮,她表示不願意住進治國公府,隻想在外麵單門獨戶地居住。
這個條件不算苛刻,馬尚自然也答應了她,並給她配備了一些丫鬟婆子,以便照顧好她。
想著經過周進這廝一通胡鬨,自己以後便可以家中紅旗不倒,外麵彩旗飄飄,馬尚對周進的恨意,便也就淡了一些。
不過,一想到周進這廝胡言亂語,說什麼在高穎一通打砸之下,給他家中南跨院造成了瓷器、家具等共計六百兩銀子的損失,以及在這個過程中,造成租戶傅檢手頭一千兩銀子,再也找不到了。
馬尚氣得差點把牙齒都給咬碎了。
他又不是曠世大怨種,不可能周進這廝說什麼就是什麼,肯定要將那些參與此事的丫鬟婆子們拘押起來,打上一頓殺威棒之後再問話,將整件事情了解清楚了再說。
根據那些丫鬟婆子們的哭訴,周進房中諸多粗笨家具、破爛瓷器,滿打滿算,頂天了也就價值幾十兩銀子,至於那個所謂一千兩現銀,更是子虛烏有,瞎編亂造。
“你周進是不是窮瘋了,竟然還胡亂攀咬到了我頭上?”馬尚氣呼呼地說道。
他懶得搭理周進,更不願意掏出這筆銀子。
可樹欲靜而風不止。
如今,周進和傅檢二人,每天都去九門提督府和五城兵馬司報到,要求相關部門工作人員主持公道,還北平城一個朗朗乾坤。
話都說到了這種高度,九門提督府和五城兵馬司哪怕是再向著他馬尚,那也不可能一直置之不理呀。
更不必說,韓老三現為五城兵馬司提督,更是公然站在了周進那一邊。
他已經不止一次表示,涉及上千兩銀子的偷盜案件,不是一個小問題,必須有案必查,違法必究,執法必嚴,讓五城兵馬司成為北平城中老百姓們的守護神。
韓老三雖然尚未有實際行動,但他所謂“有案必查、違法必究、執法必嚴”的表態,卻得到了今上和忠順王的嘉獎,讓韓老三好一陣得意,上朝的時候連腰杆都繃得直直的,頗有躊躇滿誌之意。
難道真要等到五城兵馬司動手,將治國公府的丫鬟婆子們抓捕起來,不問青紅皂白審訊一通,到時候不知道有多少隱秘之事,會被韓老三這廝刨一個底朝天,大家還能不能安心過日子了?
迫於無奈之下,已經有好些人找到了馬尚這裡,勸他破財消災,拿出一些銀錢,將周進、傅檢二人打發了算了。
“那個周進就是一條瘋狗,六親不認,見誰咬誰,你跟他較真做什麼?”有人在馬尚麵前,好心建議道。
也有人說,周進就是錦鄉伯府豢養的鷹犬,專門盯著武勳貴族之家撕咬,一旦被他們找到了破綻,接下來就是五城兵馬司登門拜訪了。
嚇得馬尚渾身一哆嗦,難道周進這廝真得到了錦鄉伯府的全力支持,要不然榮府嫡媳婦王熙鳳,為何會敗落得如此迅速,由高高在上的貴婦人,變成了以色娛人的房中玩物?
沒奈何,馬尚隻好請人居間說合,到底還是忍氣吞聲,賠了周進、傅檢二人一千二百兩銀子,以此了結此事。
銀子到手之後,恰好傅檢從城外回來辦事,周進便分給了傅檢四百兩銀子,讓他重新打整房屋,或者購買田舍也行。
傅檢非常高興,他不過跟著周進這廝,前往各個衙門走了幾趟,說了幾句“吾孩生母,永不為奴”之類的空話,虛報了一千兩現銀的損失,現在居然還能拿到四百兩銀子的好處,裡子和麵子都有了,這讓傅檢如何不喜?
傅檢一時高興之下,便花了數十兩銀子,請眾人來到家中吃了一頓戲酒。
吃酒過程中,周進一句話都不敢多說,深怕自己說漏了嘴,到時候就要自己掏錢請客了。
他也是一分錢成本都沒有,僅憑一個虛報的數字,就賺了好幾百兩雪白的銀子啊。
酒席過後,傅檢來到房中,看望了一下家中幾位貌美夫人,又拿出一百兩銀子,委托賈迎春主持家中事務,至於他自己,仍然是返回紫檀堡鄉下去了。
現如今,傅檢在桃李書院院長這個職位上,越來越有感覺,職事在身,要不是推脫不開,也不會輕易進城。
周進那句宣言“吾孩生母,永不為奴”在北平城中傳開以後,雖然像賈政這般偽君子,仍然以當事人自己不願意作為借口,不肯幫助身邊女人們脫離奴籍,但也有一些高官顯宦、家境殷實之家,迫於各種顧慮,主動解除了那些側室們的人身依附關係。
像周進家裡,他父親周大福雖然續娶了一房正室,後麵也生下了一個孩子周益,也都算是嫡子,但若要說道嫡長子,則是非周進本人莫屬了。
如果說,一定要按照立嫡立長的原則,那麼,周大福名下的龐大家業,自然將落到周進身上繼承。
周進的那個繼母,又如何肯答應呢?
現在周進自己提出“吾孩生母,永不為奴”,實際上是對於立嫡立長這個家族繼承原則的一次衝擊。
試想,庶子生母都永不為奴了,到時候鬨著分家產的時候,誰還會管你是正室側室,是嫡長子還是嫡次子?
雖然這個說法,影響到了周進繼母這個正室夫人的權柄,讓她再也不能任意懲罰家中侍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