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家中庶長子,是由她賈迎春來撫養,還是由生母章麗娘來扶養,這其中的差彆太大了。從此以後,賈迎春便算是捏住了章麗娘的命門,牢牢地把握住了後宅爭鬥的主動權。
章麗娘則有些心中不舍。
但一來,她是一個二婚女子,能承蒙傅檢不嫌棄,把她從貼身丫鬟提為家中姨娘,便算是對她很不錯了。很難說傅檢對她太過於刻薄。
二來,大婦負責扶養家中庶子庶女,也算是大家族之中的一個慣例。章麗娘若是恃寵而驕,強烈要求自己單獨扶養親生兒子,惡了傅檢倒是在其次,對他兒子的前途也不好。
姨娘養大的孩子,和大婦扶養成人的孩子,僅在婚事上的待遇便相差天隔地遠,外頭的人際交往也是這樣。
更不用說,孩子交到了賈迎春手上,便由賈迎春操心這個孩子的人身安全了,比起她章麗娘自己來操心,可以說是穩妥多了。
考慮到以上諸多因素,章麗娘便同意了傅檢的這個安排。
她掙紮著爬起身來,跪倒在床上,向大婦賈迎春規規矩矩地行了三個大禮,懇切地說道,“以後這孩子,就請奶奶多加費心了。”
“好好好,妹妹但請放心,這孩兒以後便也算是我的親生孩兒,我必將用心撫養,親身教導。”賈迎春承諾道。
“不過在孩子一歲之前,還請您允許我每天看望她兩三回,也好給他喂一喂奶水。”章麗娘說道。
“這是自然的。你即便不說,我還要派繡橘把你請過來呢,孩子的奶水可耽擱不得。”賈迎春渾不在意地說道。
說到底,等到小孩子懂事,至少也是三歲以後了。一二歲甚至更小一些的時候,哪怕是章麗娘和她孩子天天膩歪在一起,也不可能影響她賈迎春和這個孩子今後朝夕相處的親密關係。
見章麗娘如此聽話,賈迎春這位大婦又如此配合,傅檢心中大喜。他賞了賈迎春一個金手鐲,賞了章麗娘一對金耳墜。
至於繡橘、章衛,每人也都有五兩銀子的賞賜。遠在紫檀堡萬柳園的寧心和劉芬、劉芳姐妹倆,傅檢也托人各送去了五兩銀子的賞錢,以示公正之意。
至於家中諸多丫鬟、婆子、小廝,則都是一串錢的打賞,一時間人人歡喜,讚頌聲不絕。
傅檢便趁機提出,等到了下個月,便給這個孩子擺一場滿月酒,以表慶祝,自賈迎春以下家中婦人,自然是滿口附和,都說理應如此,合該慶祝。
等到眾人散了以後,傅檢便將章麗娘摟在懷中,低頭問道,“我這麼安排,你不會怪我吧?”
章麗娘含著眼淚說道,“要說我心裡頭,確實很是不舍。但一想到這個孩子的前程,便又隻得硬起心腸來了。我畢竟是小門小戶出身,他要是跟著我長大,怕是以後比一個榮府小廝強不了多少。但若是給了迎春奶奶撫養,從小就養尊處優,去榮府走親戚,榮府裡頭的下人們再如何勢利眼,那也得叫他一聲小少爺,差彆便出來了。而且,這孩子不是賈迎春的親生孩子,榮府裡的人遇見了,反而還要處處小心,唯恐被人說成是慢待了,須得小心哄著才行。但我就怕迎春奶奶自己也有了孩子之後,便有可能鬆懈了啊?”
“這你可以放心。”傅檢嬉皮笑臉道,“賈迎春是不會有孩子的。她若是有了孩子,便有資格處處管著我,她一個二婚女也想在我頭上指手畫腳,這不是太可笑了嗎?”
但傅檢很快意識到不對,因為章麗娘也是一個二婚女,想到這裡,他連忙給章麗娘解釋道,“你和她不一樣,你最善解人意,從來不會管我的那些私事。”
章麗娘木訥地點了一下頭,很不自然地笑了一下。她心想,以後傅檢這廝若是在外麵尋花問柳,她是一句話也不會多說了。果然男人是真心靠不住,還是隻有自己的孩兒可以傍身啊。
傅檢見章麗娘麵色不虞,也知道自己剛才無意之間說錯了話,便又勸了章麗娘幾句,隨後便離開這裡,來到繡橘房中鬼混去了。
繡橘原是賈迎春身邊的通房丫頭,即便被傅檢這廝所收用,但她無論如何,也不至於在那種場合下,去和自己的主子賈迎春爭寵,反而在有時候,哪怕是她繡橘先挑起了傅檢這廝的心頭,也得先讓賈迎春過一下身子,事後才能落到繡橘儘情享受。
如今賈迎春平白得了一個孩子,正忙著照管他,顧不到傅檢這裡來,繡橘便因此獨自占用了男主人好幾回,頭一次有了那種酣暢淋漓之感。
傅檢也倍感精神愉悅,直到下人們前來通報說,她姐姐傅秋芳過來了,臉上還滿是淚痕,顯然是遇到什麼事情了。
傅檢心道,還能遇到什麼事情,不過就是我請了幾個潑皮,去那間胭脂鋪子鬨了兩場罷了。
傅檢早就想清楚了,兄長傅試丟官之後,家中財產必然不能得到保全,就像那個大興縣衙前任縣丞劉頓一樣,他傅試不賣兒鬻女,便算是軟著陸了,想要不花錢買平安,那是癡心妄想。
傅檢心中謀劃道,與其便宜了彆人,還不如肥水不流外人田。傅家名下的那些田產、房屋,傅檢都不甚在意,唯獨姐姐傅秋芳名下的那處胭脂鋪子,位置極佳,生意也一向不錯,每天可得數百兩銀子,可惜傅秋芳身處深宅大院之中,管理不到位,不知道被那些人老成精的掌櫃、夥計們,坑蒙拐騙去了多少利潤。
現在傅秋芳找到自己這裡來,自然是想讓傅檢幫他拿一個主意。傅檢便道,“現如今兄長倒台,再也做不成順天府通判了,這個胭脂鋪子沒有了這個背景,想要再將生意穩穩當當地做下去,怕是不再可能。姐姐您既然求到了我這裡,辦法倒是有一個,就是有些不好講啊。”
“有什麼好辦法,弟弟你快說。”傅秋芳急促地詢問道。
“我的意思是,既然兄長保不住這處店鋪了,便讓我來保住這處店鋪。我如今是大興縣衙暫代主簿兼大興縣學教諭,官兒雖不大,但好歹也是官場上的一份子,更何況背後還有五品雲騎都尉周進撐腰,誰敢前來囉唕?你若是信得過我,便把這處店鋪轉讓到我房中某個婦人名下,每年按照八十兩銀子的標準,把利潤交給你,你看如何?”
“這這這,你原來是說這個辦法。”傅秋芳一時間心亂如麻,當場愣在了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