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唐約又覺得失禮,道了個歉。
「笑吐了,之前去蔣家做客真的有把唐約傷到吧?」
「蔣夫人確實很貴婦,怎麼說呢,這家人都太完美了。」
蔣書律搖了搖頭,帶著人進了節目組安排的酒釀店鋪。
唐約一會就被店老板介紹得心動無比,蔣書律跟在他身邊,想到母親和媽媽的區彆。
想到自己沒回蔣家的時候,的確有和唐眠差不多的樣子。
隻是蔣家向來擅長拔除棱角,塑造偶人。
如果不是見到唐眠,唐約帶來了唐眠,蔣書律都差點忘了自己還有那種時候。
老板娘給唐約舀了一紙杯的酒釀,唐約看了看隔了自己幾個酒壇的蔣書律,對方正好低頭在看手機。
總秘書給蔣書律發了變更信息。
並告知蔣書律最新項目的最大投資方變更為鯤宇科技。
下一秒一個紙杯遞過來,蔣書律放下手機,問:“這是什麼?”
那邊的老板還沒介紹,唐約就複述了一遍,然後補充:“看起來就很好喝。”
老板娘:“你不喝嗎?”
這酒味格外濃鬱,唐約有點猶豫,怕自己又一杯倒誤事,實在太丟人了。
他猶豫的同時還瞄了蔣書律一眼。
在蔣書律看過來的時候迅速移開。
「乾嘛啊,眉來眼去的。」
「這倆人同框我真是百看不膩。」
「唐約你爭口氣啊!你和蔣書律都沒關係了為什麼還怕他!」
「一些在團期間的習慣吧,唐約反正有事沒事也老看蔣書律的。」
「不是,你們對不熟到底有什麼誤解啊?我是新人,感覺這是雙向奔赴啊?你們這幫老粉太失格了!」
蔣書律:“這個不會醉的,你喝。”
唐約又聞了聞。
店麵很小,這會功夫姚黎心的電話已經打來了,說菜上齊了,讓他們去吃飯。
唐約:“那我帶一瓶給二哥。”
唐約什麼好東西都想給孩子嘗嘗,但小咩畢竟還是小孩,他唉了一聲:“要是小咩能一下長到十八歲就好了。”
蔣書律:“那我們吃完再走。”
唐約:“這樣不好吧?”
蔣書律笑了笑:“姚黎心可以自己來買。”
「太雙標了。」
「這個團真的有團魂嗎?」
唐約欲言又止了好一會,最後同意了,拉著蔣書律坐到外麵的台階上,就著晚風喝酒釀。
蔣書律:“你當初走的一聲不吭,s市的房子也賣了嗎?”
唐約搖頭。
蔣書律:“那小咩還是回s市上學?”
對岸的的小寨燈火亮起,渡船也點上了燈。
因為石階很窄,兩個人坐得很近。
酒釀的香氣飄在空氣裡,似乎還混著蔣書律身上的味道。
唐約咬著紙杯的邊沿,明明可以用勺子,卻有種一飲而儘的豪爽。
他嗯了一聲:“我對其他地方也不是很了解。”
他又叼著紙杯,手放在膝蓋上互相捏著玩,帶著絲絲縷縷的牢騷,卻又不說。
蔣書律:“怕小咩上學你一個人很無聊?”
唐約搖頭:“我怕我有一天會和小咩分開?”
蔣書律:“分開?”
“為什麼?”
唐約又搖頭了。
蔣書律看了眼周圍的跟拍,工作組的員工很識趣地退開了一些。
直播間的人聲都變得模糊,像是加大了環境的收音。
蔣書律:“你又要走嗎?”
唐約:“我不是要走。”
蔣書律:“或者是,有人逼你走?”
他的神色陡然冷了下來,想到了當年唐約車禍後自己托人幫這個隊員收尾,對方卻說有很多疑點。
那是一場大型連環車禍,雖然沒有人死亡,但重傷很多。
可奇怪的是每個環節都沒有紕漏。
又證明了這是一場意外車禍。
連唐約暫時的住所都被翻得亂七八糟,房東也非常困擾。
最後那點東西還是房東轉交的,說唐約叮囑過,會加倍還保管金。
蔣書律給了不少,本來想問問唐約怎麼回事,但對上對方失憶後懵懂的眼,就說不出口了。
後來也沒發生什麼特彆的事,這件事暫時擱置。
直到蔣書律和唐約重逢,蔣書律真切地感受到了眼前人的為難,又不忍心對方痛苦,隻能努力讓自己的口吻聽起來像是隨口一問。
咬著紙杯的唐約搖了搖頭。
蔣書律拿走了紙杯,邊沿都是唐約的牙印。
光下青年人的嘴唇似乎塗了一層酒釀的蜜水,惹得旁人心猿意馬。
唐約:“隊長,我和你發生了那種事,也不是有意的,你……”
他頓了頓:“你……可以忘掉嗎?”
他垂下眼,眼睫在眼下投出濃密的陰影,幾乎是他此刻顫動的心跳。
唐約:“你值得和你更般配的愛人。”
蔣書律:“那你看著我說。”
隔壁就是打鐵鋪,聲音總是有些吵鬨,說話的人彼此聽得到,但觀眾卻聽不清了。
隻感覺氣氛有些僵持。
上一秒的溫馨一掃而空,好像有些劍拔弩張。
唐約深吸一口氣:“喜歡你的人很多,你家……”
蔣書律打斷了他,伸手擦去唐約唇角的糖漬,低聲說——
“唐約,所以你之前說的喜歡我……”
“是假的嗎?”
.
一開始誰也想不到如此隨意空降的綜藝能獲得如此高的熱度。
播出五天已經爆出了很多名場景。
除了小朋友的部分,也讓觀眾感受到了第一站的風光。
#渡船擁抱#詞條仍然在高位搜索榜單,被很多剪刀手和從前&#y物料剪在一起,給人一種時空交錯的物是人非感覺。
Away這幾人好像也沒什麼變化。
姚黎心仍然可以肆無忌憚地給柳汐潮打電話煩他,也可以毫無預兆地爆出一些曾經的團隊梗。
唐約還是那個帶著點社恐的老幺,不喜歡人多的場合,在直播鏡頭下也能自顧自的發呆。
蔣書律看上去仍然穩重,甚至帶了點商業沉浮的銳利,結合他天生俊美的麵容,總讓人生出多看幾眼的惶恐。
唐約和唐眠的親子關係在五天裡徹底破碎。
小朋友自己有了主見,獨立自強,連爬山都要吐槽唐約在家裡上山還沒自己有精神。
但是個人都覺得唐約和蔣書律的氣氛怪怪的。
前幾天尚且能勉強牽手打鬨,後來的幾天發生了什麼不為人知的重大事故,唐約的躲避顯而易見。
蔣書律倒是還好,麵上沒什麼變化,但能看得出他經常去找唐約。
為此節目官方論壇全是猜測。
—是不是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啊!!喝完酒釀後唐約都不和蔣書律坐一起吃飯了。
—總不是隊長欺負老幺了吧?
—怎麼看都是唐約又冷暴力蔣書律了。
—哈哈哈急死唐眠了,看小朋友都要團團轉了。
連姚黎心都問了唐約好幾次,是不是吵架了。
唐約反問:“我像是會吵架的人嗎?”
這倒也是。
明天節目組就要轉場下一個地點,今天是做竹編玩具的最後一天。
大家下午還在作坊裡忙碌。
前兩天沒什麼粉絲跟過來,這兩天倒是來了不少,窗外都站了不少人。
唐約坐在桌前一板一眼地做東西,麵前擺著一個老板的樣品。
小朋友沒什麼任務,隻要做自己喜歡的就好了。
但唐眠實在看不下去唐約的笨手笨腳了,坐到唐約身邊喊了句爸爸。
唐約:“你做好了嗎?”
唐眠點頭。
小朋友今天穿著粉色外套,裡麵也是疊穿。
如果不是外套的顏色跟姚黎心一個色係,不知道還以為是蔣書律的小孩,穿法都是等比例縮小的。
小朋友捧著臉看著坐在一邊的爸爸。
漂亮青年的手捏著竹條,乍看賞心悅目,實際上手法笨拙,看上去跟手工毫無緣分。
唐眠:“可以給我一個幫你的機會嗎?”
他人小鬼大,安慰的話都說得像是邀約,聽得一邊的姚黎心特彆想笑。
姚黎心用手肘懟了一下姚宣雨,小聲說:“你看看人家,臭著臉是沒人喜歡的。”
六歲的小朋友哼了一聲:“可是小約叔叔板著臉也有人喜歡。”
他高傲地抬了抬下巴,示意姚黎心看看窗外。
今天有好多遠道而來的粉絲,也沒發出狂熱的尖叫,卡在一個不近不遠的安全距離,看姚黎心看過來還讓他彆看了。
但能注意到她們基本都在看唐約。
姚黎心:“那能一樣嗎,你能長成那樣?”
唐約的臉長得實在是男女通吃。
比起蔣書律那種高不可攀的距離感,唐約頂多是帶著點寂寞,反而更能讓人想奮不顧身地保護他。
同性都不能幸免,姚黎心也是,更彆提現在不知所蹤的蔣書律了。
被舅舅這麼說,姚宣雨哼得更大聲了:“我可以靠才華。”
唐眠聽到了:“我爸爸很有才華的!”
「遲早要被小孩的攀比心理笑死。」
「感覺姚黎心就是在煽風點火。」
「他怎麼連小孩吵架也能看熱鬨。」
「蔣書律去哪裡了,感覺剛才還在的,鏡頭一轉就不見了。」
「接電話去了吧。」
「唐約你放棄好了,反正節目組沒說一定要你做,你讓蔣書律幫你做好了。」
「他們到底發生什麼了啊,好想知道!但是唐約生氣都很好玩哈哈哈,什麼隊長你可不可以離我的小孩遠一點,幻視一些已婚夫妻吵架,什麼你的我的。」
姚黎心也很好奇唐約這幾年的生活:“小咩爸爸這幾年工作的內容是什麼?”
唐眠驕傲挺胸:“我爸爸會好多樂器,超厲害的!”
唐眠算是天生好養活的小孩,度過嬰兒期基本就不用唐眠操心了。
梁奕聽說唐約之前可是養仙人掌都是能養死的,生怕這家夥把自己的小孩養死了。
卻發現什麼人生什麼小孩,唐眠從小就展現了自己非同一般的生存能力。
具體表現在唐約為了新曲子不眠不休,唐眠跟小貓一樣,靠著自動喝奶器就能自給自足。
姚黎心:“他不唱了嗎?”
唐眠唔了一聲,看了眼唐約:“我爸爸隻會給我唱,他說工作不用唱,隻要詞曲就好啦。”
小孩子說著說著又會高興起來,姚黎心真的感覺唐眠的這個性格不怎麼像唐約。
唐約是有自己的世界,喜怒哀樂都很難豐富地展現出來。
怎麼到孩子這裡恨不得什麼都說啊,還手舞足蹈的。
姚黎心:“我都很多年沒聽你爸爸唱歌了,他作曲都做的什麼,能給我聽聽嗎?”
唐眠又看了眼唐約,親爹還在聚精會神的學竹編。
也不知道唐約哪來的勝負欲,眉毛蹙起,看起來像是寒霜凝在上麵,看著不怎麼好惹。
唐眠小聲地說:“我也不知道叫什麼,但我聽過。”
姚黎心噢了一聲,也壓低了聲音:“沒關係,有機會你聽到就和我說。”
他倆宛如犯罪團夥接頭,但都戴著耳麥,觀眾聽得一清二楚。
「笑死了,感覺唐約很快又要被出賣。」
「唐約看上去真的心情很差,到底為什麼啊!蔣書律對他做了什麼?」
姚黎心又悄悄問:“你爸爸為什麼不高興啊?”
唐眠搖頭:“我也不知道。”
姚黎心:“以前有過這樣的時候嗎?”
唐眠:“爸爸睡不好覺的,有時候大半夜會在家裡走來走去。”
姚黎心:“那不是把你吵醒了?”
唐眠撓了撓頭:“我上廁所看見的,爸爸還以為我是鬼,差點嚇昏過去。”
姚黎心:……
他心裡其實很不是滋味,畢竟唐約這個人實在太缺乏自我生存能力了。
能隱居五年一點消息都沒,那肯定也是有人幫他。
問題是蔣書律都查不出來,那範圍就隻能一再縮小了。
到底為什麼促使唐約帶著孩子閉門不出,蔣書律到底知道了嗎?
姚黎心很清楚他們幾個人對唐約的寵愛程度。他不是獨生子女,對唐約就像對家裡的兄弟姐妹一樣。柳汐潮以前也有個弟弟,因為有過,所以知道要怎麼寵愛。
蔣書律不一樣,這人簡直是bug的存在,像是被設定了很多過於高大上的能力。
沒接觸的時候覺得他高高在上,必然是冷傲的天之驕子。
熟了以後發現蔣書律是表麵看到的那個「蔣書律」的反麵。
他也是普通人,就是被家庭左右,很多時候身不由己。
Away的三年好像是他刮骨剮心爭取來的淋漓自由。
豪門獨生子沒有親生的兄弟姐妹,父母又是聯姻,要說多好,也算不上。
不然為什麼新年蔣書律反而最不開心的時候呢?
柳汐潮和姚黎心都很擅長交際,朋友也很多。就算在團,也能湊個時間一起打遊戲。
真正的朋友無所謂你什麼位置,聊天的時候嘻嘻哈哈,鬆弛得很。
住在一起也能觀察出來。
交際上沒有任何漏洞的蔣書律沒有朋友。
車禍後失去記憶的唐約的也沒有朋友。
所以對於唐約這個弟弟,蔣書律的寵愛要比柳汐潮和姚黎心更深。
乍看大家都是表麵一樣大的碗,隻有蔣書律的深不可測。
你以為隻有拳頭大,其實可以裝很多很多,偏偏滴水不漏,不會溢出來。
唐約一無所知。
姚黎心卻很想知道,「溢出來」狀態的蔣書律到底是什麼樣的。
有些人生來乍看什麼都有,實際上一無所有。如果沒有意動,可能會保持原狀選擇忍耐直至終老。
可是一旦戳破,那就完了。
唐約承受得住「溢出」的蔣書律嗎?
今天天氣不好,早上的時候下過一場雨,這個時候雨絲綿綿。
從姚黎心的角度拍,可以看到在作坊二樓窗前打電話的蔣書律。
對方看似平靜地注視遠方,和多年前接電話的神態表麵沒什麼區彆。
當年的蔣書律眉宇有巋然不動的安寧,像是認了。
南方小鎮的秋雨濕潤,這種老房子窗簷都容易長出雜草。
現在的蔣書律手指點著窗台,指尖撚了撚淺草,隨後連根拔起,像是秘而不宣多年的溫馴到了剝離的時候。
他要跳出塑造他的模具,去奔赴自己想要的未來。
對麵坐著的唐約再次失敗,沮喪地趴在了桌上。
唐眠急忙安慰唐約:“沒關係,我可以給爸爸做一個的。”
唐約:“小咩是不是覺得我是個很沒用的爸爸?”
這句話有點沉重,唐眠急忙搖頭。
唐約:“是啊,我好笨,學什麼都要學好久,到現在煮粥都不如小咩好吃,我實在太不是東西了。”
他絮絮叨叨,聲音裹挾著濃重的沮喪,但不知道為什麼讓人聽了覺得特彆好笑。
彈幕上全是哈哈哈哈哈。
唐眠:“不是的!”
“爸爸是全天下最好的爸爸!會帶小咩去捉螃蟹抓知了會帶著小咩去放咩咩的好爸爸!”
「什麼東西啊!唐約你到底幾歲!」
「唐約就是回歸自然啊,我感覺他真的很純淨,和這樣的人一起,很難不放鬆吧?」
「真的感覺他本質很無情,什麼都能看淡。之前訪談就看得出來,他也不在乎錢和名聲。」
「跟這種人待久了會覺得自己本身的價值都被剝離吧,真的不知道什麼樣的才能被他看進眼裡。」
「倒不如說唐約看人,看的是去標簽化的那個人本身……」
那邊的蔣書律打完了電話下樓了。
姚黎心給他發了個消息,問蔣書律:你和唐約真的吵架了?
蔣書律秒回:沒有。
唐約喪到了極致,已經抱著唐眠開始嗚嗚嚶嚶了。
姚黎心看著下樓的男人,又看了眼抱著小孩的漂亮青年。
心想:也算絕配,一個什麼都有其實一無所有,一個什麼都沒有,卻有了最珍貴的寶物。
要真的是自己想的那樣,也算天賜良緣吧。
唐眠還在絞儘腦汁想怎麼安慰唐約,蔣書律已經走下樓坐到了唐約身邊。
他拿走了唐約做的醜東西,很快地拆開重做了。
唐約:“不用你幫忙!”
他和那天晚上嚎啕大哭一樣氣勢十足。
偏偏是個縮頭烏龜,每次都不肯把話說完。
蔣書律問了句“喜歡我是假的嗎”,唐約像是徹底炸了,晚上睡覺都隻給蔣書律留一個拒絕的背影。
如果不是現在不清不楚的,蔣書律早把人掰回來了。
此刻蔣書律對唐眠說:“小咩,給你看個新東西。”
但誰都看得出來那不是節目組規定的成品。
在蔣書律的手下,竹編好像特彆容易,一根一根連接、交纏,最後成了連工作人員都錯愕的——
一捧竹編花。
唐眠:“也太好看了吧!!爸爸你看!”
他還拉了拉唐約的袖子,下一秒蔣書律把竹花遞到還氣鼓鼓的唐約麵前:“不要生氣了。”
麵容俊美的男人在鏡頭裡眼神都含著獨一無二的深情。
帶著笑意和無奈,偏偏粘連出了無限的繾綣,讓旁觀者好奇他們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
花落到了唐約手上,蔣書律的聲音含著似有若無的哀愁:“小約,那天你說錯了。”
蔣書律:“不是喜歡我要資格,是根本沒有人喜歡我才對。”
那個除去蔣家光環,甚至連名字都換了的,真正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