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決定(1 / 2)

燈花笑 千山茶客 11562 字 5個月前

夜色冥冥。

太師府裡,戚華楹醒來時,聽到身側薔薇正與婢女說,裴雲暎來府上了。

裴雲暎?

戚華楹一怔。

哥哥屍骨未寒,他來乾什麼?

戚華楹一掀被子,下床就要去往堂廳。

堂廳裡,戚玉台的棺材擺在正中央,府中一夜間所有燈籠換成白色,夜風吹來時,陰森森令人發寒。

戚清坐在座位上,漆黑紗袍裹著乾枯軀體,神色一片死寂,看起來比棺材中的人更似一具屍體。

沉寂裡響起腳步聲,夜裡分外清晰。

他抬起眼簾,渾濁老眼定在眼前人身上,許久,似才看清來人。

“裴殿帥。”他道。

裴雲暎站定,目光掃過堂中棺材,末了,淡道:“戚大人節哀。”

太師點了點頭,神色並無淒愴悲慟,沉默良久,平靜開口。“剛才,下人說陸醫官來過府上,被你帶走了。”

“你想救她?”

裴雲暎目色冷下來:“你想殺她?”

門口護衛一瞬警惕,手指紛紛握上劍鞘。

戚清抬手,製止護衛動作,又低低咳嗽起來,咳嗽幾聲,放下唇邊手帕,慨然長歎一聲。

“我就這麼一個兒子。”

他道:“自小千嬌萬寵,不曾受過什麼委屈。本指望他光耀門楣,未料資質平庸,命格短促。”

戚清看向裴雲暎。

眼前青年一身黑鱗錦衣,英氣卓拔,似盛京城中萬丈軟紅裡的一柄寒刀,尖銳鋒利,見血封喉。

可惜不是自己的兒子。

“你父親比我命好,”他感歎似的搖頭,“有你這樣優秀的兒子,裴家將來,前程不可限量。”

裴雲暎淡道:“大人不必將我和昭寧公府綁在一處。”

“所以,你要為了一個醫女,背棄裴家?”

裴雲暎哂然一笑。

他輕蔑:“不曾同行之人,何來背棄?”

戚清沒說話,細細盯著他,生了陰翳的老眼一瞬竟犀利萬分,他突然開口:“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娘當初為何而死?”

昭寧公夫人被亂軍射殺一事,已過去許多年了。

裴雲暎就是從那時起與裴棣生了嫌隙,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實。

當年內情,知曉之人已不在人世,明麵上,昭寧公為平亂犧牲妻子,隻是道義與私情抉擇。裴雲暎與他父子離心,也是順其自然的事。

不過,戚清更相信自己的直覺。

隻是這些年,他並未發覺任何蛛絲馬跡證明裴雲暎有異心。當初皇家夜宴,裴雲暎以身相護,又得皇家信任,即便這信任不是百分百,殿前司在朝中地位也並非隨意可動搖。

這些年,戚清也不是沒勸過梁明帝提防寧王,然而寧王偽裝太好,自梁明帝繼位後,先皇幾位皇子紛紛出事,梁明帝也懼天下人口舌,以至放虎歸山,讓那個看上去軟弱無能的寧王活了下來。

斬草未除根,已失去先機。更何況,他一日比一日老,一日比一日衰敗,天子之心已漸漸不滿為他操控。如今就連儲君之位,梁明帝也有自己的私心,打壓太子,就是打壓太師府。

內憂外患,君臣離心,戚家不再是鐵板一塊。

偏偏這時候,玉台出事。

“你是替三皇子來告誡老夫?”他問。

“不是。”

裴雲暎冷漠開口:“我是替我自己來告訴大人,彆碰她。”

他沒說名字,可這個“她”字是誰,二人間不言而喻。

戚清臉色微沉。

他冷笑一聲:“玉台出事前,隻與她一人來往甚密,與她脫不了乾係。”

“就算與她無關,此女也絕不可留。”

老者慢慢地開口:“我若要她死,你又如何,對我動手?”

聞言,裴雲暎反倒笑起來。

“太師大人年事已高,我怎麼能對長者動手?”

他抬眼,眸色刺骨的冷,嘲諷地勾唇:“戚家剛死了兒子,可還有個女兒。”

戚清目光頓時冷厲:“你敢!”

裴雲暎笑著後退兩步,指尖拂過腰上長刀。

“五年前皇家夜宴,太師見過我殺人的。大人不妨試試,是你的人快,還是我的刀快。”

“你動她,我就殺你……最心愛的人。”

他眉眼柔和,笑容燦爛,眼神卻如寒刀利劍,殺氣騰騰。

他沒開玩笑。

走到門口的戚華楹臉色頓時蒼白。

在她曾對裴雲暎抱有幻想時,曾期盼過很多次他來府上。沒想到第一次在府上見到他會是這樣的場景。

這樣的冷漠、鋒利、劍拔弩張。

她為自己可憐。

裴雲暎淡淡掃她一眼,那眼神令她膽寒。

直到對方離開,戚華楹也沒從那一眼的恐懼中回過神來。

堂中傳來劇烈的咳嗽聲,戚華楹猛然驚醒,快步跑進屋裡,戚清扶著絹帕咳得厲害,戚華楹眼淚頓時湧了出來:“爹!”

戚清望著她,閉了閉眼睛。

他隻有一兒一女。

兒子,如今躺在棺材裡。

女兒,自小出色,盛京無不稱讚端莊得體,但這得體在傾盆大雨來臨前不值一提,若他將來身死,誰能護佑戚華楹?

竟已,窮途末路了。

……

天色濃如深墨,夜還還長。

東宮,太子元貞未就寢,披著中衣在屋中來回踱步。

太子妃從旁遞上一盞熱湯,被元貞一把拂開,神色很有幾分煩躁。

他已被軟禁在府中月餘了。

梁明帝鐵了心地處罰他,嚴令他出府。中秋夜他無法出席夜宴,祭典大禮亦沒有他的影子。群臣都已看出梁明帝改立儲君的打算,元貞心中很著急。

父皇一直不喜歡他,元貞心中清楚。比起自己,梁明帝更青睞陳貴妃所出的元堯。

陳國公一派勢力漸長,未必沒有梁明帝的默許。

父皇想廢太子。

元貞自己也很茫然,不知什麼時候,元堯就已到了和自己平起平坐的地位,縱然父皇寵愛他,但自己才是長子,元堯憑什麼?

他漸漸開始沉不住氣,是太師戚清一直安撫他叫他不要心急,然而昨夜傳回消息,戚玉台死了。

戚清的兒子戚玉台死了。

太師府隻有一個兒子,戚清扶持自己,是為了將來給他兒子做打算,然而如今戚家繼承家業的人都沒了,戚清會不會不再站在自己這邊,誰也說不清楚。

人心難測。

他兀地起身,叫心腹進來。

“你,去一趟太師府,給戚清帶句話。”他說。

心腹嚇了一跳:“太子殿下,如今那些人盯東宮盯得很緊……”

梁明帝對他猜疑,府邸四處都有天子眼線,這時候去太師府傳話,十分冒險。

元貞怒道:“叫你去就去!”

沒有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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