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2 / 2)

燈花笑 千山茶客 10329 字 5個月前

“是啊,所以不必給我看,人的身體我很熟悉。”

銀箏驟覺幾分荒謬。

雖然知曉陸?萬事當於眼前而不放在心上,但這是否也太過於平靜了一些?“人的身體”四個字一出,仿佛今夜不是繾綣旖旎的洞房花燭,而是院中料理一塊死豬肉。

冷靜得令人發指。

正說著,外頭有腳步聲響起,二人對視一眼,銀箏道:“小裴大人回來了,快!”

陸?坐回榻前,銀箏幫著將銷金蓋頭重新蓋上,裴雲?推門走了進來。

在他身後,段小宴和蕭逐風跟著,蕭逐風還好,人送到了就走,偏段小宴不依不饒,“我能再看看嗎?至少讓我瞧瞧掀了蓋頭再走吧。”

裴雲?不耐煩地回了他一個“滾”字。

“那鬨洞房也不行了?”

青年冷冰冰看了他一眼,段小宴悻悻轉身:“行,我不看,我走就是了。”連帶著把蕭逐風也拽走了。

銀箏起身,衝裴雲?福了福,小聲道:“我也走了,裴大人照顧好姑娘。”言罷,逃也似的匆匆出門,“砰”的一下將門關上。

屋子裡霎時安靜下來。

陸?:“……”

方才有人陪著還不覺得,此刻屋中隻有二人,夜深人靜,便無端覺出幾分不自在。她低頭,見一雙烏皮靴停在自己麵前。

陸?攥緊被褥。

一隻喜秤輕輕伸了過來,挑開她頭上的蓋頭,陸?抬頭,頓時撞進一雙烏沉沉的眼睛。

裴雲?站在她跟前。

今日從早至晚,方到此刻,她才真正見到了他。這人一身大紅瀾袍,陸?見慣了他穿公服的模樣,這樣熱烈的色彩襯得他整個人神采俊逸,是與平日裡不同的明朗。

他含笑看著陸?,目光卻如夏日驕陽,燙得陸?臉頰微熱。

“你好像很緊張,陸大夫,”似是瞧出她一瞬的窘迫,裴雲?唇角一揚,“要不要喝酒壯膽?”

喝酒……壯膽?

壯什麼膽?

這話聽起來竟有幾分恐嚇意味,隻是恐嚇也帶了三分香豔,令人浮想聯翩。

該想的不該想的一時間全湧上心頭,陸?從來不知自己是這樣荒淫之人。

她儘力維持麵上平靜,好似露出一絲膽怯就是輸了似的,隻道:“有什麼可壯膽的,又沒什麼可怕……等等,”陸?忽地抬頭,狐疑看向裴雲?:“你怎麼沒醉?”

林丹青說,喜宴當日,新郎總免不了被灌酒,醉了酒的人自然什麼也做不成,陸?先前心中已有準備,畢竟裴雲?酒量不好。然而此刻看來,這人眉眼清明,哪有半分醉意?簡直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我為何要醉?”

“你酒量不是不好嗎?”

裴雲?好笑:“我好像從沒說過自己酒量不好吧。”

陸?詫然。

先前仁心醫館店慶的時候,裴雲?都沒喝多少,言辭已有醉意,那時陸?還覺得,他酒量甚至不如自己。不過說起來,在蘇南新年夜的時候,常進等一眾醫官院同僚也灌過他酒,好似他也沒什麼反應。

所以這人酒量是很好嘍?

她想著,沒發現裴雲?已走到自己身側坐下,回過神來時,他身上清冽的“宵光冷”和淡淡酒香混在一起,似片溫柔雲霧,漸漸籠罩過來。

“陸?,”裴雲?盯著她,眸色意味不明,“良宵苦短,良人難覓,這種時候,你今夜該不會打算就和我討論酒量這件事?”

“良人”二字一出,陸?臉有點紅,目光猶疑到桌上喜燭之上,高燒的紅燭滴滴燭淚如花,伴著一旁的銅燈火苗搖曳。

“燈芯長了,”陸?找借口,“你剪一下。”

他順著陸?目光看過去,有片刻無言,到底沒說什麼,傾身拿起銀剪剪短燭芯,添補燈油。

陸?暗暗鬆了口氣,朝他看去。

年輕人一身紅衣,低頭認真撥弄燈芯,那點搖曳的燭火昏黃溫暖,金粟珠垂,襯得他眼睫似蝴蝶落影,格外溫柔。

不知為何,陸?忽然想起當年蘇南破廟中,他與她曾共點的那一盞燈火來。

那時他對她說:“燈花笑而百事喜,你我將來運氣不錯。”

可那夜蘇南嚴寒大雪,她才從刑場撿完屍體回來,而他深受重傷尚被追殺,彼此都是最糟最難的日子,以為不過是隨口而出的安慰,從不願做大指望,未料命運兜兜轉轉,雖然晚了點,終究把燈花占信的大吉佳音重新送來。

裴雲?抬眼,見她直直盯著自己半晌不出聲,揚眉道:“好看嗎?”

陸?的目光落在他臉上,他漂亮幽邃的眼眸,薄唇含笑……猶如被蠱惑般,不由自主開口:“好看。”

這人本來就不太正經,尋常穿公服時,尚能壓下幾分,眼下穿這身紅袍,似笑非笑模樣,就帶了幾分故意勾人。

實在無法昧著良心說難看。

裴雲?頓了頓,眼底笑意更濃:“我問的是燈。”

陡然明白自己是被他耍了,陸?輕咳一聲,掩飾地補充:“我答的也是燈。”

他盯著她片刻,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

陸?惱怒地彆過頭,想了想,自己提壺往杯盞裡倒了杯蜜酒灌下,倒是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好酒量。

裴雲?見狀,將銅燈推至桌角,自己起身走到陸?身邊坐下,拿走她手中銀盞:“真要壯膽?”

“我沒怕。”

他點頭,懶洋洋道:“知道,陸大夫是醫者嘛,自然知曉這些。”

“你……”

他勾唇,梨渦在燈色下尤其惑人,故意慢吞吞開口,“人的身體你很熟悉,自然知道該怎麼做。”

“裴雲?!”

陸?氣急,這是她方才和銀箏交談的話,這人明明聽到了一切,故意逗她。

他盯著陸?,笑意玩味:“可惜我不是醫者,什麼都不會,今夜隻有仰仗陸大夫幫忙了。”

陸?忍無可忍,一掌朝他推去,被裴雲?捉住手腕。

她腕間還戴著裴雲?送她的青玉鐲,玉鐲冰冰涼涼,被他握著腕間卻灼灼發燙。

青年低頭看她,那雙漆黑的眼睛落在她臉上,視線與她接觸,眸色漸深,漸漸傾身過來。

她伸手攬住裴雲?的脖子。

清冽香氣同唇間甘洌酒香漫渡過來,陸?分不清是自己剛才的蜜酒還是彆的緣故,隻能下意識攀著對方,隨著他拉下結著彩結的簾帳。

夜深了,桌上喜燭越燒越短,燭影搖紅裡,良宵仍長。

……

月華如水籠香砌,金環碎撼門初閉。寒影墮高簷,鉤垂一麵簾。

碧煙輕嫋嫋,紅戰燈花笑。即此是高唐,掩屏秋夢長。

一輛車開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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