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吳孝子(1 / 2)

燈花笑 千山茶客 4620 字 7個月前

時日流水般過去,轉眼進了三月,天氣越發和暖。

楊柳青青,楊花漫漫,落月橋邊麗人士子遊玩不絕,對名花,聚良朋,街上香車馬騎不絕,金鞍爭道,將盛京點綴得紅綠參差,韶光爛漫。

出行的人多,春水生便賣得不錯。陸瞳將藥茶茶罐疊成小塔,置於仁心醫館最前方的黃木桌上,又讓銀箏寫了幅字掛在桌後的牆上。

常有來買藥茶的士人來到醫館,沒先注意到藥茶,先被後頭的字吸引住了眼光。

“清坐無憀獨客來,一瓶春水自煎茶。寒梅幾樹迎春早,細雨微風看落花。”有人站在醫館門口,喃喃念出牆上的詩句,又低聲讚了一聲:“好字!”

陸瞳抬眼,是個儒生打扮的中年男子,戴一塊方巾,穿一身洗得發白的青色長衫,衣肘處藏了補丁。這男子似乎有些窘迫,隻紅著臉問藥櫃前的陸瞳:“請問姑娘,這裡是不是賣鼻窒藥茶?”

陸瞳也不多言,隻示意那一疊小山似的罐筒:“一罐四兩銀子。”

這人衣飾清貧,菜色可掬,一罐四兩銀子的藥茶對他來說應當不便宜,不過他聞言,隻深吸了口氣,從懷中摸出一個分不清形狀的舊袋囊,從裡抖出一團七零八碎的銀角子來。

阿城拿去稱,四兩銀子分毫不差,陸瞳遂取了一罐藥茶給他,囑咐他道:“一日兩至三次,煎服即可。一罐藥茶可分五六日分煎。”

儒生點頭應了,揣寶貝般地將藥罐揣進懷裡,這才慢慢地走了。

待他走後,銀箏望著他的背影,有些奇怪:“這人瞧著囊中羞澀,怎生還來買這樣貴的藥茶,豈不是給自己多添負擔。”

陸瞳順著她的目光看了一眼,低頭將罐子重新擺好,輕聲道:“許是為了心中牽掛之人。”

……

儒生離開西街,繞過廟口,進了一處鮮魚行。

魚行一邊有數十個魚攤,遍布魚腥血氣,此時已經收市。他小心翼翼繞開地上的汙血和魚鱗,拐進了一戶茅屋。

這屋舍已經很破舊了,不過被打掃得很乾淨,聽見動靜,裡頭傳來個老婦沙啞的聲音:“我兒?”

儒生“哎”地應了一聲,放下茶罐,忙忙地進去將裡頭人扶了起來。

這儒生叫吳有才,是個讀書人,本有幾分才華,卻不知為何,於考運之上總是差了幾分運氣。屢次落地,如今人到中年,仍是一事無成。

吳有才早年喪父,是生母殺魚賣魚一手將他拉拔大。許是積勞成疾,前幾年,吳大娘生了一場重病,一直纏綿病榻。到了今年春節以後,越發嚴重,吳有才尋遍良醫,都說是油儘燈枯,不過是挨日子。

吳有才是個孝子,心酸難過後,便變著法兒地滿足母親生平夙願。今日給母親買碗花羹,明日給她裁件衣裳。他不讀書的時候,也殺魚賺點銀錢,有些積蓄,這些日子,積蓄大把花出去,隻為了老母展露笑顏。

吳大娘病重著,時常渾渾噩噩,有時清醒,有時犯糊塗,如今清醒的時候越來越少,一連許久都認不出自己兒子。前幾日與吳有才說,想去河堤上看看楊花。

看楊花不難,可吳大娘素有鼻窒,往年一到春日,巾帕不離手。就在這時,吳有才聽去桃花會的士人朋友回來說,西街有一醫館在賣一種藥茶,對鼻窒鼻淵頗有奇效。吳有才聞言,很是心動,雖一罐藥茶四兩銀子,於他來說著實昂貴,但隻要能滿足母親心願,也就值得了。

他將藥茶細細分好,又拿家中的瓷罐慢慢地煎了小半日,盛進碗裡,晾得溫熱時,一勺勺喂母親喝下。母親喝完,又犯了困意,迷迷瞪瞪地睡下。吳有才便去外頭將白日裡沒料理的魚繼續分了。

就這麼喝了三日,第三日一大早,吳大娘又清醒過來,嚷著要去河堤看楊花。吳有才便將母親背著,拿了巾帕替她掩上口鼻,帶母親去了落月橋的河堤。

河堤兩岸有供遊人休憩的涼亭,吳有才同母親走進去坐下,邊讓母親靠在自己身上,邊試探地一點點挪開母親麵上的巾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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