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拖著竹筐回到小院,芸娘正坐在桌前吃早食,剛出鍋的紅豆糯米糕熱氣騰騰,蓮心飲加了蜂蜜祛除苦氣。
她見了形容狼狽的陸瞳,有些驚訝,拿手帕擦拭乾淨嘴角,才走到陸瞳跟前,將陸瞳打量一番,問:“怎麼弄成這幅模樣?”
陸瞳木然回道:“……走到一半時,突然渾身使不上力,也說不上話了。”
芸娘又細細盤問了她一番當時的情狀,這才高興地笑起來:“如此,新藥算是成功了。”
她捧起桌上那隻精致的紫砂香爐,陶醉般地嗅一嗅,又道:“昨日我做完這支煙,究竟不知其效幾何,沒想到你不過聞了片刻,到山下就有了反應。不過還得再改上一改,起效再快些。”
她兀自沉思著新製的毒煙,過了許久才看到一邊站著的陸瞳,遂衝陸瞳和顏悅色道:“你倒有福,如此竟沒被凍死。這回你也辛苦了,桌上有吃的,快去吃吧。”
陸瞳木訥地應了一聲,爬到凳子上,抓起桌上的糯米糕狼吞虎咽起來。
她實在是太餓、也太冷了。
身後芸娘還在繼續說話:“身僵口麻,行動不得,偏神智清醒,恍如醉態,勝過飲儘千觴烈酒。不如就叫‘勝千觴’好了。”
勝千觴……
耳邊似有渺遠鐘聲清曠,伴隨著人的尖叫呼喊,陸瞳猛地睜開眼。
日光從雕花木窗縫隙中透進來,在地上落下斑駁光影。
一夜雨後,日出天晴。
銀箏從外麵匆匆進來:“姑娘,出事了。”
陸瞳看向她。
她低聲道:“寺裡死人了。”
萬恩寺中死了個人。
昨夜下了一夜雨,山寺安靜,今日一早僧人去殿房搬移法會上要用的放生龜鱉時,才發現殿中水缸裡溺死了個人。
這事驚動了寺中上下,青蓮法會前一夜,佛殿中死人,怎麼看都是不祥之兆。
陸瞳和銀箏出了房門,便見無懷園中一片嘈雜,香客女眷們聽聞此事,個個都從房中出來,人人麵帶驚惶。
隔壁有人在問:“聽說了嗎?寺裡昨夜死了個人,還是咱們無懷園的!”
又有人道:“咱們這邊的?誰啊?”
“不知道,差人正盤問著。阿彌陀佛,怎麼偏在這時候死人呢?”
陸瞳對耳邊議論充耳不聞,隻看向前方,那裡,有皂衣差役正匆匆往偏殿方向趕去。
正看著,身後忽然傳來一聲:“陸大夫?”
陸瞳一頓,回身看去。
就見無懷園園口,日色新霽,垂柳蔭中,倚著個穿烏色圓領窄袖錦袍的年輕人,烏發以金冠束起,玉質金相,生得極好。
他手裡兀自掐著一簇新嫩柳枝,見陸瞳望過來,便粲然一笑,道:“又見麵了。”
陸瞳微怔。
竟是那位昭寧公世子,殿前司右軍指揮裴雲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