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送錦旗(1 / 2)

燈花笑 千山茶客 9385 字 11個月前

貢舉案塵埃落定才沒多久,盛京又發生了一件大事。

文郡王府中的側妃給懷有身孕的王妃下毒,試圖謀害王嗣。好在王妃母女吉人天相,毒物發作之日正好有醫女於府上送藥,生死關頭救下王妃母女。然而那位歹毒側妃心中不甘,遷怒醫女,竟派人暗中行凶刺殺醫女,被郡王府的侍衛偶然救下。

賊子在巡鋪屋中將背後之人和盤托出,眾人才知這背後這麼一樁官司。

因那日侍衛押送歹徒去巡鋪屋時途經鬨市,許多人親自目睹,故此消息一經傳開,立刻成為大街小巷酒客時人嘴裡的談資。

給懷孕女子腹中骨肉下毒,那是損陰德的,平人百姓家都容不得這樣的事發生,何況是自詡光鮮的高門。而那位文郡王在這件事發生後明知身邊人不對,卻並未處置側妃,隻輕罰禁足,試圖包庇,有這麼一位對妻女無情無義的丈夫,眾人對那位苦命的郡王妃越發同情。

僅僅如此便罷了,尋常豪貴家流言雖對名聲有損,但過些日子也就壓下去了。但文郡王府的這樁官司,幾日過去,非但沒有平息,反而越傳越烈,隻因為其中牽扯到一味宮中禁藥——“小兒愁”。

文郡王妃所中之毒,是一味宮中禁藥,小兒愁。

這本是宮裡一樁密辛,多年間早已無人知曉,不知被什麼人重新翻了出來。

說是這“小兒愁”無色無味,易溶於顏料。懷孕產婦服之,起先不會有任何反應,漸漸的,會身體發熱,膚色變黑,再過幾月,肩頸處逐漸腫脹,等到一定時候,許有腹痛流血之兆。不過,即便如此,中毒之人腹中胎相仍然安穩。就算有大夫探看,也隻會認為這些症狀是尋常孕兆,安胎藥喝下去,隻會讓此毒浸入更深。待滿十月,誕下一名死胎,產婦卻平安無事。

此藥陰毒至極,常人又難以發覺,那些翰林醫官院的醫官都未必瞧得出來,一時間人心惶惶。這還不算,盛京宣義郎府上得知此事,年過半百的宣義郎第二日上朝時就跪在大殿上捶胸頓足要撞柱告狀,求皇上徹查此事——

宣義郎懷疑自己那位心愛的小妾當初也是中了“小兒愁”才誕下死胎的。

宣義郎自詡情種,自打小妾鬱鬱而終後,悲痛難以自持,日日四處在各處牆上廟裡亂寫亂畫什麼“十年生死兩茫茫”,如今得知有為小妾沉冤昭雪的機會,簡直如一夜間飲了雞血,亢奮異常。聯合一眾認為自家人曾中過“小兒愁”的官宦,請求朝廷徹查此事。

畢竟先皇在世時,曾有嬪妃使此毒謀害皇嗣被發覺,後來宮中勒令禁止此藥,就此絕跡。如今禁藥重現,究竟是從哪裡得來?

因事關後宮,驚動了正在萬恩寺禮佛的太後,太後當日回宮,連夜親自清查後宮。

這一查,還真查出些東西。

宮衛在顏妃殿裡查出未用完的“小兒愁”。

顏妃是郡王府側妃孟惜顏的表姐。

顏妃禁不住宮中拷問,吐露此藥從禦藥院所得,是孟惜顏問她討要。於是連帶著禦藥院一乾人紛紛落罪,顏妃與孟惜顏二人也被關進大牢。

私藏禁藥,試圖謀害皇嗣,哪一個罪名都是要掉腦袋的。

這些紛亂消息隔些時日就從宮裡傳出,被時人津津樂道。而那漩渦中的男人好像被人忽略了,竟極少有人提起。

文郡王府中。

文郡王站在院落前,從來愛體麵的人如今看起來有幾分不修邊幅的狼狽,麵上早已沒了前些日子的意氣風發,惡狠狠盯著眼前人。

“裴雲暎,給本王讓開!”

在這院落門口,站著數十個禁衛模樣的男子,為首的年輕人手提銀刀,往裡睇一眼,朝他含笑“噓”了一聲,道:“安靜點,寶珠還在睡覺。”

不提這茬還好,一提寶珠,文郡王穆晟臉都青了。

兩日前,他還在酒樓中與人宴飲,忽然得知有官差去府上帶走了孟惜顏,匆匆趕回府中,才知道軍巡鋪屋抓著個行凶者,行凶者當著眾人麵供出是孟惜顏指使殺手去加害仁心醫館的坐館醫女陸瞳,因為陸瞳救下了突然急產的裴雲姝。

這本來隻是件小事,穆晟也沒放在心上,隻震怒巡鋪屋的人如此膽大,竟敢動他郡王府的人。誰知這件小事不知怎麼的一發不可收拾,又牽連上了宮中禁藥,驚動了太後,之後顏妃和孟惜顏接連入獄,他這個郡王都有些焦頭爛額。

穆晟不信此事與裴雲姝無關,可裴雲姝的院門外被裴雲暎的人守著,連他這個郡王都進不去。不得已,他隻能在院門口大聲斥喊裴雲姝名字,可那個一向懦弱的女人不知什麼時候吃了熊心豹子膽,對他的吼叫視若無睹,從頭到尾也不肯來見他一見。

穆晟冷冷盯著裴雲暎,裴雲姝就是因為這個弟弟回京後才開始對他有恃無恐,這對姐弟!

他道:“裴雲暎,你想乾什麼?”

裴雲暎笑了笑,伸手從懷裡摸出一張紙,拍到穆晟臉上。

穆晟大怒,扯下紙來,見那紙上密密麻麻寫著字,“這是什麼?”

“穆晟,”裴雲暎的語氣甚至稱得上客氣,“都到了這個地步,不會以為還能若無其事蒙混過關吧。”他笑笑,“和離書都給你寫好了,你照著謄抄一份就行。”

和離書?

穆晟低頭看著眼前紙,似是被刺痛,忽而冷笑一聲:“原來你是為這個……”

中秋那日,裴雲暎的人將孟惜顏帶走了。穆晟明知摩孩羅有問題,卻仍令裴雲暎交還孟惜顏。

孟惜顏美麗解語,何況裴雲暎當眾帶走孟惜顏是打他文郡王的臉,維護孟惜顏,就是維護他自己。

後來裴雲暎將孟惜顏放回府,穆晟等了幾日,沒見他繼續追究,放下心來,同時又有些得意。裴雲暎到底還是年輕,不敢與郡王府針鋒。

原以為這件事就這麼算了,未曾料此人心機深沉,先前放回孟惜顏不過是讓他放鬆警惕,後招原來在這等著他。現在不僅孟惜顏,連宮裡的顏妃都一並下獄,從一開始,裴雲暎就沒想放過孟惜顏,他要對付孟惜顏,也要讓裴雲姝離開郡王府。

從一開始,他就打著一箭雙雕的主意!

驚覺自己中計,穆晟出離憤怒,他怒極反笑,盯著麵前人冷笑:“休想,彆說和離書,休書我都不會給她。”他語氣帶著惡意的玩弄,“我就是要她耗在我郡王府,死了也要做郡王府的鬼!”

“唰——”

一道寒光閃過,凜冽刀鋒泛著寒意逼至他頸間,森冷殺意從咽喉漸漸蔓延開來。

“你、你瘋了?”穆晟僵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裴雲暎握刀的手很穩,麵上在笑,目光卻帶刺骨冷峭,他說:“郡王好威風啊。”

“不知郡王去年包攬欺隱城工水利錢糧時,也這樣威風嗎?”

此話一出,穆晟麵色一變,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

“我自然知道。”裴雲暎淡淡一笑,“我一向很關心郡王。”

穆晟心中發起抖來。

這事除了自己人外無人知曉,不知裴雲暎從哪裡得來消息,他知道多少,他又有多少證據,他拿著自己致命把柄……一個殿前司指揮使而已,他怎麼能做到這種地步!

“你這麼做,不怕我告訴你爹?”穆晟仍不死心,試圖拿昭寧公來壓眼前人。兩姓姻緣,從來都不是個人之事,宗族、兩家關係,要考慮諸事頗多。裴雲姝的意願在整個裴家利益跟前,是最微不足道一環。

裴雲暎望著他,像是聽到了什麼可笑之事,匪夷所思地開口:“郡王,難道你不了解昭寧公?他要是知道這些事,隻會與你斷得更快。”

他又想了想,“不過也許你挑撥得好,說不定還能見到我們父子相殘的畫麵。”

年輕人韶朗眉眼裡,遮不住涼薄與乖戾。

穆晟心中惶恐,他根本無所畏懼。

裴雲暎收回手,仔細將銀刀收回刀鞘,似笑非笑地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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