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雲暎如此薄情,轉頭就拿陸瞳做了棄子。她這個外人自然也該明哲保身,早些表明自己立場。否則事後算起賬來,戚家千金或許舍不得怪責自己的新婚夫婿,但一定會怪責自己這個暗中撮合的紅娘。
人總要找個出氣桶,她懂。
“你去同勝權說一聲,日後仁心醫館不要去了。”董夫人吩咐身邊婢子,“陸瞳再上門,就給她點銀子打發了,彆讓她進董家的門。”
她可不能平白無故做了冤大頭,反正現在麟兒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之後隔段時間請翰林醫官院的醫官來看也是一樣。
不能耽誤了她董家的前程才是要緊事。
身側丫鬟應了,又有一小廝從門外進來,垂首遞來一封帖子:“夫人,醫行那邊的人先前來過一趟,說之前吩咐春試的事已辦好,請夫人過目。”
董夫人正頭疼地按著兩顳,聞言一愣:“醫行的人過來?什麼春試。”
小廝囁嚅一下,小聲道:“是少爺的吩咐……”
“少爺吩咐?少爺吩咐什麼?”董夫人不甚在意接過帖子,隨手翻了翻。
“撲通”一聲,小廝想也沒想地跪了下來。
“回夫人,是少爺請醫行的醫使,在今年春試推舉的應試名冊中,添了陸大夫的名字!”
婦人臉色驟然一變:“你說什麼?”
……
屋中,董麟正看著滿榻華冠錦服犯了難。
床榻之上,靚藍色杭綢袍子、玄色闊袖錦衣、象牙白貂皮襖……各式各樣繡服滿滿鋪了一榻,董麟拿一件最上頭的寶藍色鼠灰襖比劃在身前,對著鏡子細細打量片刻,又搖頭:“不行,太亮了。”
他打算下午去一趟仁心醫館,俗話說女為悅己者容,男子也一樣,見心上人前,他總希望自己穿得更英俊挺拔一些。
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董麟這幾日覺得自己連走路也是心情飛揚。春試的事醫行那頭已經打點好,接下來,就是如何向陸瞳說親,讓她嫁給自己才好。
聽之前母親說,陸瞳是蘇南人,父母早逝,家中並無兄姊親眷。就算他去請媒人說項,都找不到人。倒不如自己當麵與陸瞳說,也方表達自己誠意。
董麟攥著那件鼠灰襖,對著鏡中自己清了清嗓子。
“陸姑娘,”他鼓起勇氣開口,“其實之前萬恩寺一見,我就早已心悅於你。這些日子以來,見你替我的病奔走費心,我心中也感激萬分。”
“咱們相識的日子雖然不算長久,我卻與姑娘一見如故,我心中愛慕姑娘,我想、我想……”
他說著說著,自己先有些羞澀起來,仿佛對麵坐著醫館那位美麗大夫,連眼神也不敢朝鏡子裡瞟,隻低頭道出自己心中默念過千遍萬遍的說辭。
“我想納姑娘為妾,日日與姑娘朝夕相對、舉案齊眉,可好?”
下一刻,一道聲音打斷他的遐思。
“不好。”
董麟麵色一變,猛地回頭,就見董夫人不知何時站在門口,正冷冷看著他。
“母、母親……”董麟一怔,隨即臉色漲得通紅,“您怎麼來了?”
“我怎麼來了?”董夫人冷笑一聲,往前走了兩步,將手中名帖摔在董麟麵前,“看你做的好事!”
董麟低頭瞥了一眼,帖子上醫行的名字格外顯眼。
他心中一緊,母親知道自己去醫行的事了。
果然,沒等董麟說話,董夫人率先開口:“要不是醫行的人送來帖子,我還不知道我這個兒子這般古道心腸,替一個坐館醫女四處奔走。董麟,你真是長本事了!”
董夫人盯著董麟,目光難掩慍怒。
她今日前腳才決定要與陸瞳劃清乾係,免得日後被太師府遷怒,後腳就聽說自己兒子替陸瞳向醫行求了個春試名,心中如何不惱怒。
陸瞳生得漂亮,性子又沉靜,董夫人早就察覺董麟每次見她時直勾勾的目光。不過好在陸瞳識趣,每次並不與董麟多接近,又有裴雲暎這層關係,董夫人便也沒太在意。
畢竟陸瞳是裴雲暎的人。
但眼下不一樣了。
如今陸瞳已被裴雲暎拋棄,一個外地孤女,在盛京無依無靠,自然會想著再為自己尋一門好靠山。
原本董夫人還對陸瞳有幾分同情,得知董麟暗中幫陸瞳收買醫行時,那點同情便不翼而飛。自家兒子一向乖巧懂事,不通人情世故,怎麼會主動想到求人幫忙,定是被人攛掇。
不用想,背後肯定是陸瞳指點。
陸瞳見與裴雲暎再無可能,便轉頭試圖勾引董麟。
董夫人攥緊掌心,她早該想到,能讓裴雲暎傾心的女子,怎會是尋常醫女?自家兒子那般傻乎乎的,怕是早已被陸瞳拿捏在掌心。
是她小看了陸瞳!
董麟看著母親咄咄逼人的目光,後退一步,有些心虛:“母親,陸大夫想參加春試,我也隻是順口和醫使提了一提……她救了我的命,做人當感恩。”
“感恩?”董夫人不怒反笑,“我缺她診銀了?她是大夫,你是病人,收銀子治病天經地義,需要你哪門子感恩?”
“我看,她想參加春試是假,借機接近你,起歪心思才是真!”
董麟聞言,心中一急:“這與陸大夫無關,是我主動提出要幫陸大夫忙的!”
竟還在為陸瞳包攬?
董夫人越發心堵,認定董麟已被陸瞳迷得暈頭轉向,發怒道:“我看你是被這狐狸精騙得分不清東南西北了!我告訴你,你娘我已經回了醫行,將她從春試名冊裡除去。這個忙我董家不幫,你也休想再和她有任何瓜葛!”
“母親!”董麟眼眶一熱,“你怎麼蠻不講理?”
“我蠻不講理?”
董夫人勃然大怒。
自家兒子一向乖巧,這些年對她說的話從不反駁,如今卻為一個普通醫女與她爭吵。如此反常,定是受人攛掇無疑。
婦人往前走了兩步,目光瞥見床榻之上一片花花綠綠的衣裳,越發覺得刺眼,冷笑道:“早在萬恩寺之後我就看出來,你對那小狐狸精心猿意馬。我本以為時日久了,你就會斷了心思,沒想到你一味糊塗到底。”
“那狐狸精費儘心機接近你,不就是為了進我董家大門?休想!”
“母親!”董麟跺腳,“陸大夫對我從未有過逾矩之舉,一切都是我一廂情願。”
“你還在替她說話!”
“母親!”
董夫人麵如寒冰,董麟越是辯解,她心中怒意越盛,“你是董家少爺,她不過一破爛醫館的小醫女,成日在外拋頭露麵,半點規矩都沒有。你如今還未婚配,難道想成為滿京城的笑柄,難道你想納那個身份低賤的狐狸精做妾?”
這一番話著實刻薄,董麟腦子一熱,想也沒想脫口而出:“做妾又怎麼樣,我不僅想納她做妾,我還要娶她為妻呢!”
“啪——”的一聲。
屋中靜寂無聲。
董夫人捂著心口,氣得渾身上下都在發抖,一旁丫鬟忙扶住她,生怕她就此栽倒,氣出個好歹來。
董麟倔強站在原地,麵上巴掌印迅速泛出紅痕。
董夫人狠狠盯著他,良久,彆過頭去,語氣仍然強硬,仿佛發泄似的快步往外走。
“關門!”
“從今日起,把少爺給我拘在府中,一步大門也不許出!”
真實的暎瞳:還不是很熟。
董夫人眼裡的暎瞳:已經快進到離婚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