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燈節(1 / 2)

燈花笑 千山茶客 9372 字 10個月前

除夕過後的元日,放過爆竹後,仁心醫館就繼續開門了。

西街彆的商鋪關門休息,醫館卻不能。正月裡各人屋裡要有個頭疼腦熱的,還得來醫館瞧病抓藥。隻是病人到底比平日少得多,鋪子裡倒是清閒。

銀箏在除夕夜醉酒後的第二日清晨醒來,進陸曈屋子的時候發現擺在小佛櫥的那尊白衣觀音不見了,問起陸曈,陸曈隻說是打碎了,當時便很是不安了一陣。

“無緣無故,除夕夜觀音像碎了,兆頭不好,指不定是擋了什麼災。回頭姑娘同我再去廟裡燒幾柱香,重新請一尊觀音像回來。”

杜長卿聽見銀箏的話,立刻扒著椅子扭頭來看陸曈:“不錯,再去拜拜文昌君,下月春試,讓文昌君也給你放放行唄。”

“拜什麼神。”苗良方很是不屑,“我當年什麼佛都沒拜,照樣一鳴驚人,考過那些太醫局的那些廢物少爺。”

“可不是麼,所以你被趕出來了。”

“……”

“老苗,人還是得有敬畏之心。”杜長卿循循善誘。

阿城嘀咕:“說得像偷放生魚烤來吃的不是東家一樣……”

“閉嘴。”

陸曈一麵聽著他們說笑,一麵翻閱苗良方為她整理的醫籍。春試迫在眉睫,趁著這些日子醫館沒什麼病人,每日讀書用功更甚從前。

銀箏把洗好的帕子拿去院子裡曬,不多時又掀開氈簾進來,問陸曈道:“姑娘,這張帕子好像從前沒見過?”

陸曈抬眼一看,不由微怔。

銀箏手裡握著方月白色絲帕,上頭刺繡的鷹紋華麗雄武,不過因之前沾染過血漬沒能全洗乾淨,到底留下一點淡淡的粉色。

是除夕夜那晚,裴雲暎給她的手帕。

銀箏端詳著手中手帕:“摸起來料子蠻好,不過……怎麼不記得之前買過?”

屋裡的衣裳手帕采買全都交由銀箏做主,陸曈心中暗忖,那日過後,她把帕子洗了,原本想找個機會還給裴雲暎。不過後來裴雲暎沒再出現,她也就忘了將這帕子藏好,反被銀箏一起翻出來拿去洗了。

杜長卿眼尖,狐疑地瞅上一眼:“怎麼看起來是男子款式?”

這種銳利冷硬的花紋,一向是男子用得更多。

陸曈端起桌上茶盞抿了一口,麵不改色道:“是之前裴小姐送來的謝禮。”

“噢。”銀箏恍然大悟。

陸曈隔段時間要為寶珠準備成藥,裴雲姝的下人過來拿藥時,除了診銀,也會送些彆的謝禮。不算太貴重,幾匹鮮豔布料、幾盒精致點心之類。

“可惜了。”銀箏摸了摸手帕,有些惋惜,“料子好,顏色也淡雅,就是刺繡太過冷硬,又沾了汙漬,否則繡成絹花給姑娘正好。”

陸曈險些被茶水嗆住。

真要把裴雲暎的帕子做成絹花佩戴鬢邊,若被此人瞧見,不知心中又要如何腹誹於她。

杜長卿聞言看了陸曈一眼:“說起來,陸大夫,我每月按時發你月銀,你倒是也給自己添置點首飾。彆整那不值錢的花兒草兒戴頭上,都過年了還這麼素,穿得披麻戴孝一般,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醫館死人了。”

“這幾日上元燈會,到十八日晚才收燈,到處都賣蛾兒雪柳什麼的,你也去買點兒插頭上唄。實不相瞞,你腦袋上插的那幾朵花,你不膩我都看膩了。”

陸曈本沒將他這話放心上,卻在聽到“蛾兒”二字時頓了頓。

蛾兒……

她寢屋抽屜的盒子裡,還躺著一對金蛾兒。

陸曈至今都想不明白那天夜裡裴雲暎中途折返,送她一對金蛾兒,美其名曰“生辰禮物”究竟何意。當然,她不會自作多情到以為那是裴雲暎特意買來送她的,想來多半是他買來要送哪位姑娘,卻又臨時改變了主意,借花獻佛交到了她手中。

或許是看她可憐,激發了這位權貴子弟一點微薄的、毫無意義的憐憫心。

陸曈正想著,耳邊傳來阿城興奮的喊聲:“不如我們今夜一起去燈會吧!陸大夫去年春天來的京城,那時燈會早結束了。今年正好趕上,一起去瞧瞧熱鬨!”

他這麼一說,銀箏眼底登時也生出幾分期待來,悄悄碰了碰苗良方胳膊。

“呃……不錯,”苗良方立刻會意,“小陸每日都在醫館裡用功,合該出門透透氣放鬆放鬆。”這話說得真心實意,苗良方自己也經過春試,當年為準備春試也不是不努力,不過和如今陸曈一比,仍覺小巫見大巫。每日他回家的時候陸曈在苦讀,他清晨來醫館時陸曈仍在努力,銀箏偷偷同他說陸曈每夜看書到子時以後才睡,苗良方自己也擔心陸曈這麼熬下去,彆沒等到春試,自己身子先垮了。

還是保命要緊。

“老苗說得對,”杜長卿深以為然,“那鮮魚行的吳秀才先前還捎人帶話給你,教你不要成天把自己關家裡悶頭讀書,來,今日東家做主,一起去景德門看燈!”

話雖這麼說,杜長卿卻不露聲色觀察著陸曈的臉色,屋中其他人也偷偷瞅著陸曈。

陸曈摩挲著麵前書頁。

自元日以來,她的確還沒出過醫館。

她其實對燈火並無興趣,不過……

不遠處,阿城趴在桌櫃上,露出半個戴著虎頭帽的腦袋,一雙眼睛殷切望著她。

陸曈收回視線,合上書,道:“我去。”

……

正月十五元宵日,家家點燈。

梁朝一直有“三元觀燈”的習俗。

三元觀燈,即正月十五上元節,七月十五中元節、十月十五下元節均有燈會。民間除觀燈外,還要吃元宵、猜燈謎、放煙花、祭門祭戶以慶佳節。

昭寧公府,今夜亦是熱鬨。

席廳上方坐著的男子一身鴉青圓領長衫,雖已至中年,模樣卻生得清俊瀟灑,眉眼間儒雅風流,一瞧就令人心生好感。

這男子是昭寧公裴棣。

坐在他身側的婦人容貌姣美,模樣溫婉,手裡正抱著個三四歲的男童,笑著與座中男子說話。

“老爺,今夜景德門燈會,晚些咱們抱著瑞兒看燈好不好?”

說話的是昭寧公夫人江婉。

昭寧公裴棣除夫人外,統共納過三房妾室。三房妾室中,隻有一房妾室梅姨娘為他誕下庶子,是比裴雲暎年幼一歲的裴雲霄。

昭寧公世子裴雲暎與胞姐裴雲姝乃裴棣先夫人所出,先夫人去世後,裴棣另娶江婉,江婉後來誕下嫡子裴雲瑞,今年才四歲。

不等裴棣答話,江婉懷中的裴雲瑞便先嚷起來:“叫上大哥!要叫大哥同我們一起去!”

江婉一驚,趕緊掐了一把懷中幼子,倒是一邊的梅姨娘,聞言“撲哧”一聲笑起來。

“三少爺,世子每日忙得很,哪有看燈的時間呢?你二哥倒是閒著,不如叫他一起去。”

梅姨娘嬌豔貌美,是當初同僚送與昭寧公的美人,因著這點緣故,梅姨娘在府中得人尊重,又因誕下裴雲霄,地位比其他兩房妾室高得多。

裴雲霄今年二十,生得亦是清俊,容貌大多繼承了裴棣的清俊,他性情亦很溫文爾雅,常常得人稱讚。

同一屋簷下,年紀相仿又同樣優秀的兒子,總是難免被拿出來比較。

尤其是其中一個還與家中關係微妙的情況下。

裴雲霄仿佛沒聽到梅姨娘的話,依舊提箸吃菜。坐在江婉身側的裴雲姝聞言皺了皺眉,看向梅姨娘的目光帶了些薄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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