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停在了戲樓門口, 這年頭能開的上車的都是非富即貴,有人懷揣著好奇心閒著的跑出來展望,掃見彆後麵貼的一張白紙, 又撤了回去。
沈家專用車, 惹不起惹不起。
說到沈彥,其實也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更不像話本裡說的動不動就殺人,但就因為處事的手段太殘忍,讓人對他的印象都形成固定。
彆人都回去了, 倒是從戲樓裡跑出的興衝衝的出現在門口。
葉淨打開車門,準備下去收拾東西。
“葉老板, 您回來了!”
葉淨抬頭一瞧, 是給他端水洗手的那個小姑娘, 她紅撲撲的臉蛋露出兩個酒窩, 衝他笑的特彆甜。
門口都是戲班子的人,在那裡站成一排, 就像迎接什麼重要的人似的。
“出什麼事了嗎?”
葉淨第一個反應就是有事,他邊走邊問。
戲班子的人也跟在葉淨身後進戲樓。
“沒事。”
李秋水心裡犯嘀咕,雖然外頭都在傳葉老板和沈彥關係不清不楚的,但她就是不相信, 肯定是沈彥逼他的!
她就是不放心葉淨和沈彥兩個人出去。
葉淨點頭:“那就好,我要回屋收拾點東西。”
走到台下, 他推開側門要回院子,之後手一頓,又回頭叮囑:“這段時間我住沈府, 唱戲的時候再回來, 平日裡照顧好這裡。”
李秋水有些懵:“啊?”
葉淨又耐著性子說了一遍, 對於同戲班子的人來說,原主還是十分有耐心的。這個小姑娘雖然看著年紀不大,但在卻是在戲班子裡呆的最久的,對一些事也更加的清楚。
“所以幫我照顧好大家和這裡,好嗎?”
他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微笑,迎著光格外動人。
李秋水看著他,下意識應到:“好……”
聽到答複,葉淨這才放心的去收拾東西,平時不唱戲的時候,這裡也不用做什麼太繁雜的事,應該出不了什麼大事。
等那道淺藍色的身影不見之後,李秋水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他說什麼?離開?”
她一轉頭想求證,站在身後的其他人都憐憫的望著她。
瞧瞧這可憐的孩子,喜歡的人都要和彆人住在一起了。但說的也是,葉老板這樣溫潤如玉又絕色的人,有誰會不喜歡呢?
李秋水:“???”
來到院子最後一個房間,推開那扇木門,明媚的陽光從如窗灑下來,有一種暖洋洋的氣息。
原主的房間很乾淨寬敞,比起師傅沒去世的時候也沒有太大的變化,隻是多了一個架子,上麵掛滿了琳琅滿目的金飾。
這些頭飾都是原主師傅曾經用過的,他把這些收集起來,一排排整理整齊放在這裡,未曾動過。
葉淨著手將上麵他上的灰塵擦拭乾淨,又隨便看了一圈,翻翻找找,隻帶走了幾件衣服。
曲清川正坐在車上疑惑,他剛想司機問人都送回來了為什麼還不走,而後就看著葉淨突然帶來的東西又上了車。
在雲水齋時,他為了和沈彥保持距離,是最後出來的,所以並沒有聽到沈彥對葉淨說的話,導致有些不明所以。
葉淨好心和他解釋:“沈爺讓我去府上住。”
曲清川:“?”
“你……”
他張了張口,瞳孔微縮,本欲說話,但臨了又不知道怎麼說。
堂堂一個留洋大學生,一時間居然組織不好語句。最後他冷哼一聲,撇開了臉。
他心中不忿之餘,又有些鬱悶。沈彥就那麼好嗎?這就迫不及待的要往沈府走了,虧得他同學給這人那麼高的讚譽!
想來想去,他又悄悄的偏頭看了一眼葉淨,從這個角度可以看見他那張完美的側臉,如同在素描本上精心描繪的一般。隻見少年那雙靈動的手抱著行李,移開了臉,沒有試圖和他解釋,也沒有一句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樣。
葉淨不知道又哪裡得罪曲清川了,索性也沒有說話,閉上了眼睛。
若是他知道,一定會回曲清川一句,事情就是他想的那樣。
就這樣一路安靜的到沈府。
曲清川率先打開車門,一下車就看見了管家那張像風乾了的橘子皮似的老臉。
管家對他露出了和藹的笑容。
曲清川:“……”
更加不爽了。
他冷笑一聲,和他錯開身,頭也不回的走在了最前麵。
葉淨對他這種態度倒是無所謂,慢悠悠的整理了一下衣服折皺下車,管家上前一步接過了他的行李。
他嗓子有些微啞,但是中氣十足:“葉老板請這邊走。”
他將行李遞給後頭的傭人,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沈府門口放著兩尊雄獅,張牙舞爪,十分威風。葉淨隻是盯著望了幾秒,身旁就傳來了管家的聲音:“這是清末年間留下來的,在沈府放了十幾年,風吹雨打依舊如初。”
“嗯……”
葉淨其實盯的是左邊石獅右下角的血漬。黑紅一片,就像沁透在裡麵一樣,沒有浸泡個月餘,是不可能做到的不褪卻的。
他收回視線,跟著管家往裡走。
整個沈府占地麵積還很大,假山樹林,小橋流水。經過園藝大師的一方布置,風水位置極佳,很有詩情畫意。
管家一路走一路介紹,一行人走到裡麵那幾間房,他推開一扇門:“這就是葉老板您的房間了,隔壁住的是沈家主。”
他擺擺手,留下了兩個傭人。
笑眯眯的對葉淨道:“有什麼事可以儘情的吩咐他們。”
在沈家的地盤,葉淨還是比較客氣的,他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謝謝,現在暫時沒有什麼事了。”
目送管家離去,他目光落在了兩個傭人身上。
其實葉淨並不需要什麼傭人,他拿過細節的行李,想了想,道:“你們就守在門口吧,有事我會叫你們的。”
傭人並不會質疑主任的決定,在被驚豔過一瞬後,他們一同低下頭,應道:“是。”
葉淨轉身進了屋,裡麵比原主的房間更寬敞,書桌上放置了筆墨紙硯,一盤是擺放整齊的書架。
他環顧四周,布局十分美觀,地上鋪著碎石磨平的石磚,上頭掛著吊燈造型彆致,有了幾分現代化的氣息。
但是這種年代,這是標準富貴人家的配置,一般人哪造的起。
屋內點著檀香清新雅致,屋外是常常流水叮咚悅耳,彆有一番風情,適合看書。
將衣服放好,他取出一本書,坐在凳子前翻閱。
葉淨還挺高興的,有書那就是太好了,特彆能打發時間。
這是一本民間雜談,內容通俗易懂,文字形象生動的描述了那些奇聞異事,一時間看的津津有味。
直到外頭一道亮光劃破天際,隨後隨起了一聲轟鳴。
葉淨覺得自己有點心跳加速,他抬起頭往窗外看,要下雨了。
他起身準備將燈打亮,而後發現居然停電了。
外頭響起敲門聲,將門打開,發現先是管家。他手上拿著一疊蠟燭,將幾根交給門外的傭人,吩咐他們進去點亮。
“今天怕是有暴風雨,一時間電路供應不上,葉老板最好莫要亂走動。”
外頭暗的很快,烏雲一點點聚攏,很快就黑壓壓一片。
橘黃色的暖光在房間裡跳躍,緩解了一絲壓抑的氣氛。
“好的,謝謝告知。”
管家還要在下雨之前去彆的地方查看,他微微點頭示意告辭,在走之前特意幫葉淨關好了窗戶。
葉淨準備回去,見兩個傭人還站在門口。
他道:“你們回去吧,我準備睡下了。”
“是。”
兩人依然低著頭,讓葉淨不由得懷疑自己是很凶還是不得待見。
他關門之前,沒有發覺兩人都不約而同的回頭了。那個站在暗光中的少年,分明比那燭火還耀眼,讓人不由的想接近,飛蛾撲火。
葉淨嘴上說著回去睡覺,但其實他睡不著。不知怎麼著,心跳的特彆快,讓他不由得皺眉。
他一抬手,想繼續拿起那本書,而後定住了。
那隻手在抖,他卻沒有發現。
葉淨用另一隻手握住它,而後陷入了沉思,這種反常,似乎是開始打雷的時候出現的。
他回憶著,這種小細節之前沒有注意,現在想起來,原主好像懼怕打雷。
連原主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回事。
葉淨有上帝視角,還有劇情,他很快就從原主腦海深處翻到找到了片段。
在破碎的記憶中,也是這麼一個雷雨夜,他被父母丟在了垃圾堆。那道閃電從天空中劈下來,照亮了被裹在棉被中原主那張稚嫩的臉,很快大雨傾盆了下來,那一滴一滴冰冷的雨珠,砸在身上,臉上,砸的生疼。
他在被子中發抖,眼睛緊閉,毫無血色,宛如一個活死人。
當第二天太陽出生,奄奄一息的他被師傅撿到了。
當時他還那麼小,本以為這段記憶隨著長大已經忘卻,卻沒想到還藏在腦海的深處。
找到原因,葉淨心疼之餘又有些無奈。
又一道雷聲下來,他感覺額角有些抽痛,伸手揉了揉緩解。
這是原主帶下來的病,葉淨沒辦法治愈。
隨著嘩啦啦的雨聲響起,雷電越發的肆意。葉淨感覺有些難呼吸,想起身去床上坐著。
他現在這個狀態可比原主好多了,所以有點難以想象,原主都是怎麼過的。
正欲走時,他聽到了一聲貓叫,很小聲卻很清晰。
那種聲音有氣無力,散發著絕望。
葉淨猶豫了,聽起來像是在門外。他勉強扶著桌子站起來,透過窗戶往外看去,的確看到了一道小小的身影。
手搭在了門把手上,依舊顫抖個不停,一咬牙,他把門打開了。
他望著雨中那隻貓,向它招了招手。
那隻貓仍然站在雨中,不停的小聲叫喚,一動不動。
葉淨為難了,換做平常他肯定早就把對方抱進來,但現在這種情況實在特殊,他的內心散發著一種抗拒,一碰到雨滴就讓他惡心想吐。
他試著呼喚那隻貓,但是他的聲音很小,被下雨的聲音掩蓋了過去。
葉淨身子抖得越來越厲害,他也不想在外麵多待。乾脆一跺腳,衝進了雨幕,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力氣把貓抱了起來。
剛彎腰站起身,一道閃電從天空劃過,照亮了整個天空。
也照亮了不遠處那道身影。
沈彥剛回來,他拒絕了管家送的傘,孤身一人走在雨幕中。
穿出去的一身淺衣鮮血染紅了大半,在雨滴的衝刷下,流下一道血水。
他皺著眉頭抬眼,正好一道亮光讓他整個人的變得發亮,那身氣質猶如地獄的修羅,被照亮臉失去了平時的溫和,滿是戾氣。
兩人四目相對。
那個少年站在雨中,臉色蒼白如紙,瞳孔中滿是驚恐。
隨後他跑回了房間,關上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