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鄆城通往東京的官道旁的一個破敗的羊圈裡,灰頭土臉的閻婆頭上頂著幾個蛛網靠在一個小小的角落裡,一邊忍受著蚊子的叮咬一邊喋喋不休地咒罵著張文遠,“忘八端的賊張三,老娘真是被你害苦了哇,你個千刀萬剮的賊廝,沒有你,老娘豈會有今日的下場?”
閻婆惜生著病沒力氣辯解,張文遠也沒在這裡,聽不到她的咒罵,她一個人翻來覆去低罵了一陣也沒勁兒了,就把矛頭轉向了閻婆惜,“你這遭千人捅萬人騎的賤人,老娘當時說了你多少次,讓你不要與那賊王八來往,你偏不聽,非要和他攪在一起,那賊廝鳥有什麼好的,你就像王八吃了秤砣,鐵了心地跟著他,讓他白吃白睡?如今落到這步田地,連累老娘跟著你一起受苦!你這樣的不孝子,老娘當時就不該把你生出來,也省得我活受罪!”
閻婆惜被折騰了一天,已經氣息奄奄了,現在彆說被人罵,就算被人打、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在大街上,她都沒有反抗的力氣了。
就在今天上午,閻婆受不了女兒的嘮叨還是去抓藥了,她出門沒多久周毅和王興就過來了,他們向閻婆惜宣讀了知縣老爺的判決書,就勒令她中午之前必須離開鄆城縣,否則就亂棍打出去。
閻婆惜正在發燒,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但周王兩人催逼得急,她隻好掙紮著起來收拾東西,等母親回來就離開這個讓她傷心的地方。但周王二人隻準她帶走身上穿的衣物以及貼身的衣服,其他的都不許帶走,因為宋江已經把這些東西送給他們了。
閻婆惜正要與他們理論,恰好閻婆回來了,聽說了周王二人的來意就大哭大鬨起來,但周王二人可不像以前那樣慣著她了,她還沒罵過癮二人就上去給了他幾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頭昏腦漲。閻婆哪裡吃過這樣的虧,當即舍下老命就要上去廝打,卻又被王興摔了一個狗啃泥,半天都沒爬起來。
挨了一頓揍之後,閻婆知道鍋兒事鐵鑄的了,再也不敢撒潑打諢了,隻得放低姿態苦苦哀求他們,“兩位差爺呀,不是老婆子非要忤逆縣老爺的鈞旨啊,實在是鳳嬌病得重,走不得路了啊,煩請差爺好歹通融則個,讓鳳嬌養好了身子再動身不遲!”
周王二人見閻婆惜臉色緋紅,整個人像喝醉了酒一樣偏偏欲倒,擔心鬨出人命,被她一哀求就寬限了半日,“天黑之前必須出城!”
爭取了半天的緩衝時間,閻婆喜不自勝,等他們一走就收拾了一堆金銀細軟在後院的牆角下藏了起來,然後就去找給閻婆惜和宋江做媒的王婆子,請她去說和,自己去向宋江賠禮道歉,其他的都可以不要,隻要留在鄆城就行。
王婆聽說了閻婆的來意,也不顧往日的交情了,當即就把她叉了出去,“哼,閻婆子,你也是個慣走江湖的,豈不聞‘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更二夫’的道理?當初老娘見你女兒有幾分姿色,又是個沒開苞的黃花閨女才許了這門親事。哪知你女兒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這才幾個月的時間就去偷漢子,壞了宋押司的名聲不說,連老娘都跟著吃了瓜撈,俺還沒去找你的麻煩,你竟然拿還有臉來見俺?”
被王婆狠狠地數落了一頓,閻婆卻不敢發作,反而賠笑道,“大姐呀,不是婆子我要聒噪你,我實在是想不到其他的法子,隻好來央求你救我一救,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
“去!去!去!”王婆像趕蒼蠅一樣地驅趕著閻婆,但閻婆就是賴著不走,還趁她伸手推她的時候在她手裡塞了一塊碎銀子,“大姐,你先聽我一言,再趕我走也不遲啊!”
王婆看在銀子的份上沒有繼續驅趕她了,冷冷地道,“那你有話快說吧,不過讓俺去押司那裡求情的話就不用說了,俺沒那麼大的麵子!”
“不求押司了,不求押司了!”閻婆連忙說道,“隻求你幫忙勸說一下周四郎和王二郎,讓他們寬限些時日,好歹等鳳嬌的病好了再走!”
“這個……周四哥和王二哥與我倒也有些交情,但恐不能讓他擔這麼大的乾係。”王婆想了想,又遲疑地問道,“你能出多少銀子?”
閻婆尷尬地笑道,“這個……大姐啊,我的情況你也是知道,我哪裡還有銀子嘛,就剛才這塊銀子還是從牙縫裡省出來的哩!”
聽說她一文錢都不想出,王婆的臉色頓時就陰了下來,“我可沒這麼大的能耐,你去找彆人吧!”
閻婆惜賊兮兮地掃了一眼四周,最後才小聲道,“大姐,不出銀子也是行得通的,剛才他們去我家裡催逼的時候我見他們很喜歡鳳嬌,俺就想啊,不如就讓鳳嬌陪他們幾日,隻是當時人多眼雜,我又說不出口,故而才來勞煩你啊!”
聽到這麼勁爆的主意,王婆頓覺三觀儘毀,節操碎了一地,“你隻有一個女兒,卻要去陪他們兩個人?”
閻婆乾笑道,“大姐呀,你沒在行院行走,對這些勾當不知情,老身當年在開封討生活的時候,那些文人士大夫最喜與人共情了,彆說一女侍二男,就是三男五男都有,隻要把時間分開就成!”
王婆隻覺得喉嚨發癢,就像剛吞了一口狗屎一樣難受,她仔細地盯著閻婆看了一會兒,好像直到今日才真正認識她一樣。
閻婆見她這副表情不由得想笑,但現在她有求於她也隻能由著她去,等她看夠了才又送上一塊銀子,“此事還請大姐從中撮合一二,好歹等鳳嬌的病好了再走!”
看在銀子的份上,王婆最終還是答應了,打發了閻婆以後,她就先找到了周毅,對他說了閻婆的請求。周毅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他早上見過閻婆惜一麵,覺得她比自己的渾家好看多了,但轉念一想又搖頭道,“不成,不成!那閻婆惜都快死了,俺要來有何用?”
王婆笑道,“她雖然現在帶著病,但也不是什麼大病,隻需將養一段時間就好了。”
周毅想了想就同意了,閻婆惜雖然名聲壞了,但之前的兩個男人宋江和張文遠都是縣衙吏員,屬於文化人,自己能入她幕中也算是沾光了。
搞定了周毅,王婆又找到了王興,王興比周毅還不如,因為他還沒娶親呢,既然有女人主動送上門來,他自然恭敬不如從命了。
中午,得了準信的閻婆帶著一臉輕鬆的笑容回到了西城巷,見閻婆惜自己在熬藥喝,就把和王婆密謀的事說給了她聽。閻婆惜聽說要去服侍兩個差人,就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娘,你是不是糊塗了啊,我是清清白白的身子,怎能去做這樣的事呢?”
閻婆在外麵奔波了一上午受儘屈辱、賠儘了笑臉,好不容易促成了此事,原本以為女兒會滿口答應,結果卻被她斷然拒絕了。他就像一個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把頭從水裡伸出來結果又被人打了一悶棍,火氣頓時就湧上來了,伸手一把掀翻了爐灶,狠狠地罵道,“喝,喝,喝!都這個時候,生路都沒了,喝了又有什麼用?整個鄆城縣裡誰人不知道你偷漢子的事,你還好意思說你是清清白白的身子?你這麼愛惜名聲,為何要生在娼妓之家,又為何要去給人做外室,做了外室又不守本分,難不成是我讓你去偷的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