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沒管其他人有什麼反應,徑直去拿了饅頭放到林霄函的鍋裡。
然後她又拿了兩個碗,分彆在兩個碗裡放了點芥菜疙瘩。
林霄函這人忒講究,又是不愛跟女人同吃一碗菜,又是嫌棄她用他的瓶蓋喝水,她當然得把菜分在兩個碗裡了。
這會,其他人已經又把她和林霄函當成空氣,說起閒話來了。
初夏在這熱鬨之外,把自己的芥菜疙瘩放回到碗櫃裡去,順手用稻草把碗櫃的門再次綁上。
她把裝了芥菜疙瘩的兩個碗放到剩下的那張空桌子上,又倒了兩碗熱水,拿了兩雙筷子過來,搭放到碗沿上。
擺置好後她在桌邊坐下來,默聲休息。
廚房裡人多,一個人隨便說幾句話那都很熱鬨。
當然也有一句話不說的,那就是初夏林霄函和韓霆蘇韻。
初夏和林霄函是不屬於這個氛圍裡的人了。
韓霆和蘇韻,那則是他們兩個沒心情說,裝也不想裝。
蘇韻以前話就不多,這兩天話更少了。
她臉上和眼睛裡的憂鬱更加重,看起來比以前更加讓人心疼。
當然了,心疼她的人是韓霆,初夏可不心疼她。
她要是心疼她的話,得把自己有的都給她,那時候可沒人心疼她。
***
兩個鍋裡的饅頭差不多同時熱好。
林霄函和鍋蓋一起取饅頭,他們十個人鬨哄哄地幫著忙。
林霄函這邊就簡單多了。
他把饅頭放到碗裡端過來,坐下直接吃飯。
他把初夏的饅頭也一起拿過來了,初夏便沒起身。
在林霄函坐下後,和他一起拿起筷子,吃饅頭就芥菜疙瘩。
他倆坐一桌吃飯也不說話,而屋子一直很熱鬨。
在與自己無關的熱鬨中吃完飯,初夏和林霄函沒在知青點多留,出廚房去宿舍背上書包,又結伴一起去了學校。
到學校進辦公室坐下沒一會,李喜生果然跟他父親來了學校。
父子倆長得像,狀態也差不多,含胸弓腰,顯得畏畏縮縮的。
兩人剛進辦公室,李喜生父親就立馬跟初夏和林霄函道謝說:“謝謝兩位知青同誌給喜生爭取了上學的機會,實在太謝謝你們了。”
實在也沒在其中費什麼力氣。
初夏起身客氣回:“叔您不用這樣說,我們沒費什麼事,就跟梁隊長說了幾句話,主要還是你們平時表現好,大隊認可你們的表現。”
李喜生的父親仍是連聲說:“還是謝謝你們,謝謝你們。”
沒等初夏接話,林霄函這又出聲說:“能幫到你們我們也非常高興,既然爭取了這難得的機會,那就好好珍惜這個機會吧,以後多支持我們工作就行。”
李喜生父親再次連聲道:“會的會的。”
初夏往林霄函看一眼,眨眨眼沒再說話。
林霄函說完話沒有閒著。
他打開辦公桌的抽屜,從裡麵拿出一張入學申請表。
他把申請表轉個方向推到李喜生父親麵前,又拿出胸口口袋裡掛著的鋼筆,拔掉筆帽遞到李喜生父親手裡,“您會填吧?”
李喜生父親點頭道:“會填會填。”
他接下筆站著就填了,林霄函提醒他可以坐板凳上填,他也搖頭說不坐,硬是站著填完信息,又在申請表上按了手印。
申請表填好,他伸手摸進口袋裡。
摸了好一會摸了一遝很舊的毛票出來,放到辦公桌上說:“知青同誌,你數數,一學期的學費一塊五毛,對的吧?”
林霄函拿起錢票數了數,正好十五張。
他拿著錢看向李喜生的父親道:“可以了,大概三天後開學,到時候大隊的喇叭會通知,要注意聽通知。”
李喜生父親點頭應下。
事辦完了,兩邊也都踏實了。
李喜生父親又連聲說幾遍謝謝,便帶著李喜生走了。
林霄函正把申請表和錢往抽屜裡收,他倆已經走出辦公室了。
林霄函隻好又出聲喊他們:“誒,等一下,還有事呢。”
李喜生父子聽到聲音,又轉身回來,“知青同誌,還有什麼事?”
林霄函放下申請表和錢,從抽屜裡拿出來一顆奶糖,站起來送到李喜生麵前說:“說好的,隻要來報名上學,每人一顆奶糖。”
這些東西這些年他們連見都沒見過,更彆談吃了。
李喜生根本不敢接,連忙擺手道:“不用不用,我不吃。”
林霄函不跟他推讓多浪費時間,直接把糖塞他手裡說:“不是單獨對你一個人這樣,隻要來報名上學,就送奶糖,我們說到做到。”
聽完林霄函的話,李喜生慢慢卷起手指把奶糖握在了手心裡。
他沒再說拒絕的話,跟林霄函說聲謝謝再次走人。
父子倆出了學校的大門,李喜生父親說:“上了學就好好學知識,彆管彆人怎麼樣,你把知識學到手就行。咱們老李家,就沒出過文盲。”
李喜生應一聲道:“爹,我會的。”
他的手握著奶糖放在口袋裡,沒吃已經覺得心裡甜甜的了。
***
李喜生父子倆走後,辦公室裡又安靜下來。
初夏坐回到自己的辦公桌邊,放閒地托起臉蛋,看向門外說:“要是能再來兩個就好了。”
然後她話音剛落,視線中的半邊大門裡恰好進來幾個人。
兩個大人帶著兩個孩子,算起來還真是兩個。
初夏高興得從凳子上彈起來,“來了!”
林霄函跟著伸頭往外看了一眼。
不一會,四個人便進了辦公室的門。
初夏和林霄函還沒來得及出聲打招呼,兩個小孩子便先開口大聲說了句:“老師,我們要上學!”
初夏和林霄函這便
順勢笑了說:“好啊,歡迎歡迎。”
兩位家長又接著說:“可不行了,著迷了,說什麼都要來上學,昨晚睡覺,說了一整夜的夢話,都是要上學的。”
初夏笑著從抽屜裡拿出一張申請表,“想上學是好事,學校是教書育人教人成長的地方,讀書識字將來有大用處呢。”
初夏和林霄函一個人管一個,在這樣的寒暄中讓家長填了申請表。
這兩個家長都不會寫字,於是初夏和林霄函便代他們寫,最後讓他們在申請表上按了個手印。
填了申請表交了學費,兩個小孩子早就等不及了。
他們滿眼期待地趴在辦公桌邊看著初夏問:“真的有奶糖嗎?”
初夏笑著從抽屜裡拿出兩顆奶糖,一人手心裡放了一顆。
奶糖落到手心裡的一瞬,兩個孩子的眼睛都瞪大了,然後他們猛地興奮起來,又是叫又是跳,拿著奶糖風一般跑掉了。
他們跑出去,那自然是炫耀去了。
他們拿著奶糖跑到孩子堆裡,說話一聲比一聲高,“我爹帶我去學校報名了!報完名老師立馬就給了奶糖!你們看,真真的奶糖!”
真有人得到奶糖了,這些孩子立馬炸了鍋了。
於是都不玩了,全撒丫子跑回家,抱上親爹的胳膊或大腿,搖著賴著都要去上學。彆的不管,反正就是要去上學不可。
有些家長本來就被初夏和林霄函上門勸得有些動搖,家裡條件也勉強能供孩子讀書,再經孩子回來這麼一鬨,便也帶孩子報名去了。
報了名再拿了奶糖,這事在孩子中就更沸騰了。
這些孩子從之前完全不想上學,變成現在爭破了頭要去上學。
接下來的兩天,每天都有家長帶著孩子來學校報名。
初夏和林霄函則趁熱打鐵,繼續白天講故事,晚上入戶到老鄉家給家長做思想工作,中午便等著家長帶孩子來學校報名。
兩人身影忙碌在八隊的小池塘邊和辦公室。
申請表在抽屜裡慢慢有了厚度,盒子裡的奶糖漸漸變少……
***
光線昏暗的辦公室內。
初夏數完申請表,笑得直把臉埋到申請表裡去了。
林霄函轉著頭麵無表情地看她一會。
然後出聲問:“笑夠了沒有?”
初夏聽到他的話,收起笑意抬起頭看向他說:“你知道我們總共招了多少個學生嗎?我告訴你吧,整整六十個!”
和裡麵比起來,人數多了快將近一倍了!
林霄函卻不鹹不淡道:“你是不是傻?教十個和教一百個拿的工資是一樣的。”
初夏被他說得一愣,看著他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