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街道上冷清得一個人都沒有。
出了工廠所在的這條街,又走了一會之後,初夏開口問林霄函:“對了,你家在哪兒L啊?離我家胡同遠嗎?”
林霄函隨口回一句:“還行,不遠
。”
初夏“哦”一聲,然後又問:“你其實是想蹭我的車吧?”
林霄函:“……”
他默一會應:“你很會猜啊。”
初夏:“那還不是因為了解你。”
林霄函:“……”
就這樣騎著自行車走在夜色當中,林霄函心裡不自覺生出一種熟悉感和踏實感。而這種踏實感,是曾經很多個清晨、中午和傍晚,他和初夏一起並肩走在鄉村小道上上班下班、去往自留地裡摘菜、拉著架子車去集市上擺攤,一點點積攢出來的。
腦子裡閃過那些畫麵。
他的心情比周圍的夜色還要平靜。
他平靜地開口說話,問初夏:“你打算考哪個大學?”
這確實是個需要考慮的問題,畢竟不久後就得填誌願了。
但初夏目前沒有明晰的想法和打算,語氣裡帶虛,沒什麼信心道:“我哪有什麼打算啊,能考上一個就覺得很不錯了。”
林霄函騎著車說:“我記得你之前說過,你上學的時候是有好好學習的,考試成績也都不差。而且我們在鄉下招生那會,你就在說高考可能會恢複,還買了很多的資料每天都看,為什麼還這麼沒信心?”
初夏被他問得頓了一會。
是啊,她在學校的時候是有好好學習的,平時考試成績也都是不錯的,隻不過學校裡不看考試成績罷了。
而且她從去年三月份複習到現在,大部分知識點早都吃透了。
也就有些難度較高的知識點,遇到題目會撓頭。
而那些需要不需要背誦的課文和詩詞,她也都背了很多。
就她這個知識儲備和積累,大部分人都是比不上的。
其他的考生,要麼學習基礎不紮實,要麼離開學校時間太長忘掉的東西太多,要麼複習時間太短。
她為什麼會這麼沒信心呢?
初夏就著這個問題又想了想。
她想著,她一方麵可能是受了過去十年身邊環境的影響,另一方麵應該也還是受了設定的影響。
裡肯定過她的東西,她就非常自信,比如廚藝,比如踏實能乾吃苦耐勞,而裡沒正麵肯定過的,她就沒什麼信心。
她雖然說過自己要發光,但真到了事上,又不敢去想自己能發多大的光。
跟彆人說怕招人笑話。
跟林霄函說心裡也不怕他笑話。
所以初夏出聲說:“要真說心裡想的,那我無所謂哪個大學,最好的就行。”
林霄函聽出她話裡有話,隻又問:“為什麼?”
初夏道:“讓瞧不起我的人全都閉嘴。”
林霄函:“有人瞧不起你?”
初夏:“瞧不起我的人可多了,你以前不就也瞧不起我嗎?全知青點的人都看得出來,你最嫌棄我。拽著張臭臉,成天叫我傻子。”
林霄函:“……”
他清一下嗓子:“有嗎?”
初夏往前麵伸頭,“沒有嗎?要不我給你學兩句?”
林霄函:“……還是不用了。”
初夏當然也不是在跟他翻舊賬,說兩句就沒再說了。
她又問林霄函:“你打算考什麼大學啊?你應該不想留在北京吧?”
按原裡寫的,他考去南方了。
後來也是南方先發展,所以他也先於彆人踏在了時代的浪尖上。
林霄函沒回答,反問初夏:“你呢?”
初夏回答道:“我肯定是留在北京的,我爸媽就我一個女兒L,我走了家裡就沒人陪他們了。”
自行車到了天仙庵胡同口,林霄函捏住刹車停下。
他回頭跟初夏說:“我就不送你進去了。”
初夏從自行車上跳下來。
等林霄函下了車,她推上車子又跟他說:“謝謝你的書,我會快點用完還給你的。”
說完不等林霄函再說話,她便推著車跑進了胡同。
林霄函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身影跑進胡同隱沒在黑色中。
然後隱隱聽到胡同裡傳來開大門又關大門的聲音,他轉身走人。
一個人走在夜色中,世界更顯安靜。
走了一會之後,他忽失笑出聲,腦子裡冒出兩個字——傻子。
他以前總嘲笑初夏是個傻子。
沒想到,他這會兒L也成了個發昏發怔的傻子。
***
初夏抓緊回到家後沒忙彆的,抓緊洗漱一番便又坐下複習了。
她拿過書包,把林霄函塞在她書包裡的複習提綱掏出來,先從頭到尾大致翻了一下,在腦子裡大概捋了一下。
翻的越多,她心裡就越有底。
應該是考慮到了今年報考人員都情況特殊,而且複習時間很短,所以從複習大綱上的知識點來看,試卷應該偏基礎,難度不大。
難度弄大了大家全都做不出來,確實也沒什麼意義。
初夏大致翻完之後,趁還有精神,又拿出本子來抄了一些。
抄得腦袋開始控製不住地小雞啄米了,她沒再強撐,打著哈欠把資料和紙筆收進書包裡,撲到床上蓋好被子。
這回沒有沾枕頭很快就睡著。
她躺在床上閉著眼,冷不丁想起今晚林霄函做的事說的話,眼睛忽又睜開。
腦子裡填滿疑問——他到底想要乾嘛啊?
想一會,初夏眼睛又慢慢變小,眨巴眨巴合在了一塊。
算了,她現在沒有那麼多精力分心在彆的事上,還是先把高考這關過了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