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王翠英越聽彆人說初夏這好那好,她心裡就越難受,越憋得慌。
平時沒喝酒的時候,她心裡雖不舒服,但在外人麵前也還能忍得住情緒,這會有酒精作祟,她聽上一會竟抬手抹起眼淚來了。
看她突然哭起來了,韓露忙道:“喲,媽,大喜的日子你乾嘛呢?”
人家嫁閨女舍不得哭也就算了,她這娶媳婦怎麼還哭上了。
王翠英抽一把鼻子道:“什麼大喜小喜的,我沒覺著喜。”
光這話就已經是很難聽了,再問下去說下去,那怕是要難堪了。
都是一院兒裡的,雖然嘴上沒明明白白地說過什麼,但各家心裡麵想的什麼,彼此之間多少也都能猜出來那麼一些。
吳雪梅忙打圓場笑著出聲說:“大姐這是歡喜懵了,你們兄妹三人現在都成家了,以後她就沒什麼可愁的了,就等著抱孫子享福了。”
王翠英要是不往下接,大家也就哈哈一笑過去了。
偏王翠英喝了酒控製不住自己,又接著說:“我有什麼福可享,一家八口人,隻有雷子一個人有份穩定工作,我不愁死就算好的了,我能享到什麼福?再生一個來,全家都喝西北風!”
她這話一說完,不相乾的人臉上的笑意掛得勉強。
韓家人臉上的笑意都沒了,韓霆和蘇韻兩個人則是表情全垮黑了臉。
王翠英說這些話,最難堪的當然就是蘇韻。
她本來就因為初夏夠不自在夠憋悶的了,現在則更是一肚子的憋屈委屈發不出來,眼眶瞬間就濕透了。
再怎麼說也是大喜的日子。
弄得太難看的話,以後叫胡同裡的人笑話一輩子。
為了防止場麵失控,韓露忙起身去到王翠英那邊,拉著她的胳膊小聲說:“媽,你是不是喝多了?我扶您回屋歇會去。”
王翠英不走,一把甩開韓露的手。
她抽一把鼻子重聲道:“我沒喝多,我也不怕鄰裡鄰居的看笑話!我今天就要在這桌子上說,三兒這婚結的我不滿意!”
韓露還沒再說話,彆人也來沒來得及出聲。
韓霆看著王翠英,忽開口道:“您今天非得給我添這個堵是吧?”
王翠英火氣被他拱起來。
她猛拍一下桌子道:“三兒,你今天把話說清楚!到底你給我添堵,還是我給你添堵!你領結婚證經過我們同意沒有?!什麼正經人家的姑娘,能瞞著自己家裡的父母,也不讓對方父母知道,偷偷摸摸就跟男人把結婚證給領了!這麼急著要把自己嫁出來,是怕以後嫁不出去了嗎?!”
韓霆也猛拍一下桌子,“急的人是我!結婚證是我要領的!人是我要娶的,你有什麼脾氣你衝我來!”
王翠英乾脆從桌邊站起來,指著韓霆吼:“你告訴我你急什麼?你急什麼?!喜歡你的姑娘那麼多,你眼瞎了你挑了個這樣的!”
韓霆還想再出聲,韓雷忽又拍一下桌子站
起來道:“韓霆你乾什麼呢?你能這麼跟媽說話嗎?你衝媽吼什麼?這事本來就是你做得不對!”
這樣下去要吵成一鍋粥了。
李蘭忙伸手拉韓雷,韓露那邊又拚命拽王翠英,想把王翠英拽屋裡去,徐麗華和吳雪梅忙也過來幫忙,把王翠英拉去了屋裡。
超子和鍋蓋也沒閒著,在旁邊拉韓霆勸韓霆。
蔣建平和唐海寬也沒再坐著,都起身過來勸和。
桌子上剩下初夏、蔣冠傑、蔣珊,和韓夢媛兄弟姐妹四個,不敢摻和不敢說話,都繃著表情看著。
王翠英被拉進了屋,嘴巴也沒停,在屋裡哭著說:“他但凡沒把結婚證給領了,我是死也不會同意這門親事的!現在我是沒辦法了,可我這心裡難受啊。”
徐麗華勸道:“大姐,兒孫自有兒孫福,建國後就提倡自由戀愛自由婚姻了,咱這還是皇城根下呢,更得響應國家的號召,兒女的事就隨他們自己好了。隻要他們自己喜歡,那不就是最好的嗎?”
王翠英這會見誰刺誰。
她看著徐麗華就說:“你彆勸我這話,你比我要強,你家冠傑因為沒考上好大學,被初夏壓了一頭,你都在心裡慪一年了。你家冠傑要是敢這麼不聽你的話,你得把你家屋頂都拆了!”
徐麗華:“……”
她擦一下額頭呼口氣,閉嘴不說話了。
這死老婆子,真是活該受氣,誰愛勸誰勸。
徐麗華不說話了,吳雪梅又跟著勸:“大姐,三兒這婚都結了,那咱就開開心心歡歡喜喜的,把日子過好就行了。”
王翠英衝她擺手,“過不好了,過不好了。”
王翠英在屋裡繼續撒酒瘋。
超子和鍋蓋也沒讓韓霆和蘇韻在外麵繼續聽著,他們在唐海寬的示意下,把韓霆和蘇韻帶去北屋了。
超子和鍋蓋把韓霆拉進北屋去,蘇韻跟在後頭。
打起門簾進屋後,超子和鍋蓋把韓霆按在板凳上坐著,跟他說:“霆哥你冷靜一點,雖然我們也替你生氣,但那是你媽啊。”
說著又轉頭勸蘇韻,“你也彆往心裡去。”
蘇韻兩隻眼睛紅彤彤的。
她在板凳上坐下來,低著頭閉著眼一句話都不說。
她現在整個人還是懵的,完全沒想到韓霆的母親會是這樣的。
這麼粗魯這麼不分場合說話這麼難聽,和鄉下那些婦人有什麼區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