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炳威坐下後開門見山說了林浩博的事,就是沒打算和林霄函多繞彎子,既然林霄函這麼問了,他也就豁出老臉直說了。
“小博他年齡小,一時糊塗才會犯下這樣的錯。我知道,他現在被留置在紀委,事情肯定是會查出一個結果的……”
說著他聲音不自覺慢慢走低。
“我想請求你,幫幫小博,哪怕是少判個一年半載也是好的。”
聽完林炳威的這些話,林霄函眼神臉色整個沉了下來。
他用冒寒氣的目光盯著林炳威,不再有一絲好語氣道:“請求我?請求我什麼?請求我為了你那個貪汙嫌疑犯兒子徇私枉法??”
林炳威忙道:“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覺得你在政法係統工作這麼多年,對這裡麵的門門道道最是精通,隻要你願意,總能為小博爭取……”
“你憑什麼覺得我會願意?”林霄函打斷他的話,“是你老了記性不好了?如果你忘了,那我現在提醒你,我從小就恨不得他死。想讓我出力讓他少判一天都不可能,我倒是很願意出力讓他多判幾年。”
林炳威看著林霄函的眼睛,心裡一陣冒寒氣。
他怎麼會忘記,自從林浩博出生以後,他就把林浩博當成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林浩博吃飯被飯噎死,喝水被水嗆死,他甚至有一次差點把林浩博從樓上扔下去摔死。
他看林霄函一會,語氣無奈又痛苦道:“可不管怎麼說,小博都是你的親弟弟,他身上流著和你一半相同的血,你為什麼就這麼恨他這麼容不下他?他是你唯一的弟弟……”
“你到底還要裝傻充愣到什麼時候?”
沒讓林炳威再往下說,初夏沒忍住出聲打斷了他的話。
在林炳威轉頭看向她以後,她看著林炳威語氣更硬質問:“你捫心自問,到底是他容不下你的老婆兒子,還是你們一家三口容不下他?!”
林炳威看著初夏愣了愣,沒說出話來。
初夏看著他繼續問:“你到底是真的忘記了,還是故意不願意想起來,他是從生下來性格就那麼極端,那麼冷血刻薄招你厭惡嗎?他之所以會變成那樣,全都是你一手造成的!自從你有了新老婆有了新兒子,你應該是打心底裡覺得他在你家多餘且礙眼吧?”
林炳威看著初夏,忍不住屏息壓氣。
初夏看著他冷笑一下繼續說:“你們一家三口齊心合力如願把他趕出了林家,你卻又幾次三番倒打一耙說他容不下你的老婆兒子,您可真是有意思,合著事情讓你做了,話也全讓你說了!”
林炳威又屏息片刻,虛著底氣接話道:“沒有人容不下他。”
初夏立馬硬著聲音又回:“沒有嗎?陸芳瑩從和你結婚之後就在算計著挑撥你們之間的關係,那麼拙劣的手段和演技,你是真的一點都看不出來嗎?你當然不是看不出來,你隻是根本不願意看。”
“一個五六歲六七歲的小孩子能做得了什麼主?陸芳瑩故意餓
著自己的肚子買甜食讓他吃,讓他吃壞牙齒,用拙劣的演技勾起你的心疼,挑起你的怒氣,讓你厭惡他讓你罰他打他。你隻關心陸芳瑩是不是餓了肚子,你有關心過半分他吃壞的那兩顆牙有多疼嗎?你知道他從那以後就再也不吃甜食了嗎?每天都生活在一起,奇了怪了,陸芳瑩看得出來你看不出來。”
“她不止看出來了,她還故意用買甜食這種事來維持自己的好後媽形象。多妙啊,明明是在做著最惡心人的事,明麵上卻是個大善人。”
“而你不僅是沒有看出來,哪怕是直接告訴你知道,你也不會覺得陸芳瑩有問題,你隻會罵他不識好歹沒事找事!”
“你知道他從小到大餓過多少回肚子嗎?你知道他每一次生病都是怎麼熬過來的嗎?你知道他在你的厭惡和冷眼之下,在你的老婆和兒子的排擠算計之下,在你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陰影之下,他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嗎?”
“麻煩你下次再覺得他冷血刻薄沒人情味的時候,好好地仔細地想一想,你們一家三口是怎麼對他的!尤其是你這個親生父親!”
“是,你們沒有容不下他,你們隻是在他下鄉的時候把他的東西全扔了,把他的房間改成你兒子的乒乓球室!”
“如果他不是考上了大學,畢業分配了好的工作,你會理他嗎?”
“他因為跟我結婚和你決裂,陸芳瑩應該高興得覺都睡不著,很快就把重新留給他的房間給收拾了吧?”
“陸芳瑩費儘心機,不過就是想要林家隻有林浩博一個兒子,想要林家的一切都給林浩博。而你!你最可恨!你就是單純地容不下他!”
“陸芳瑩滿肚子的心計算計用在那麼小的孩子身上,你對自己的親兒子常年苛待,你們也不怕遭報應!”
“哦,現在可不就是遭報應了嗎?”
林炳威臉上的表情已經完全地徹底地掛不住了。
初夏卻並沒有停下來,看著他又繼續說:“有你這樣的父親,再加上陸芳瑩那樣的母親,能養出什麼好兒子來?你從小就把林浩博當眼珠子一樣寵著,捧手裡怕摔了,含嘴裡怕化了,要什麼給什麼,陸芳瑩隻教他怎麼在你麵前賣乖討好,他從根上就沒有長好,你以為他是才爛的,其實他早就爛透了!”
“你可真是疼他啊,犯了這麼大的事,你還覺得他是被人教唆的,甚至為了他不惜拉下老臉低聲下氣來找早就被你趕出林家的人!”
“林廠長,可惜你找錯人了。你來找我們說這些,我們不會同情你和你兒子,更不會幫你一分一毫,我們隻會覺得解恨!覺得活該!覺得痛快!”
林炳威老臉全垮,好像連脊骨也在瞬間撐不起來了。
他看一會初夏,又看向林霄函。
林霄函迎著他的目光道:“林炳威,這些都是你應得的。”
***
從院子大門裡出來,林炳威整個人像是散去了全部的精氣神。
他失魂落魄一般往胡同外走,感覺每一步都踩在彈簧上,眼
前的世界在上上下下晃動,他好像隨時都會墜下去。
他此時腦子裡除了林浩博的事,剩下便全是剛才初夏說的那些話。
依著那些話,腦子裡許多的記憶和場景一點點發生了改變,之前被他忽略掉的所有東西,突然全部都清晰了在了腦海裡。
他渾渾噩噩回到家時,時間已經很晚了。
陸芳瑩還在沙發上呆坐著,聽到他開門的動靜,立馬就從沙發上站起來,看向了門邊。
看到林炳威進屋,陸芳瑩忙迎去他麵前。
她聲音哀哀地叫林炳威一句,伸手拽上他的袖子,又忍不住問他:“你有沒有在為小博的事情想辦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