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即便陸照起身時儘量放輕了動作,薑昭還是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精準地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
“陸表兄,你不要走。”她格外的粘人,也格外貪戀躺在陸照懷中的平和。此時,衝著陸照撒嬌像一隻賴皮的小貓一樣,拽著陸照的衣袖不放。
“今日要去接待來使,得去的早一些。”陸照俯下身,溫聲同她解釋,看到她充滿依賴的眼神心化成了一灘水。
薑昭聽見了,抿抿唇,還是拽著他不放,“來使?哪裡的來使?”若是那些打秋風又無賴的小藩國,陸表兄晾著他們也無妨。
聞言,陸照遲疑了一下,輕聲道,“是戎胡來使。”他知曉小郡主背後的身份,也不怕她嚇到。
殘暴嗜殺的戎胡!薑昭的睡意瞬間煙消雲散,她瞪大眼睛,一臉擔憂地看著陸照,應該是要武將去接待那些野蠻不開化的人呀,怎麼會是陸表兄!
“放心,羅將軍同我一起,還有靖王殿下。”陸照安撫她,神色十分平靜。上輩子,他同戎胡打過交道,能應對的來。
“嗯,好吧,陸表兄,你一定要小心。”聽到有武將還有靖王表兄在,薑昭不舍地鬆開了他的衣袖,眼巴巴看著他走出房門。
還好,她昨日已經暗示副使給戎胡人下、藥了。再者,陸表兄本來就十分厲害,薑昭倒不是特彆擔心。
眼下,她還有更為緊迫的事情要做。
半個時辰後,薑昭直接出現在了安國公府的福康堂,她看了一遍神色各異的眾人,最後的目光落在四堂妹薑晴的身上。
“父親,母親,祖母,高家的挑釁你們要如何處理?”她坐在離端敏長公主不遠的位置,半歪著身子神色懨懨。
薑昭很少過問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她出現在這裡已經令眾人驚異。此時,她又說出這樣的話,安國公的反應很迅速,皺著眉問她,“昭兒,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麼消息?”
安國公不曾忽視過女兒的聰慧,單憑薑昭被景安帝撫養長大這一點,他一直重視薑昭說的話。
薑昭先看了一眼坐在二嬸娘身邊的薑晴,沒有揭穿可能是她先設的局,而是先說起高貴妃,“太子失寵,高貴妃心中對薑家存有怨憎,她在舅舅的後宮興風作浪那麼多年,手段不可能沒有。”
“父親,聽聞高家獻了謀士給東宮,已經對靖王和崔娘娘下手。外祖母去世,高家行事有恃無恐,我想,可能是那謀士又出了對付薑家的計策。”薑昭垂眸,輕聲將焦點模糊在了高貴妃身上。
“無論如何,父親還是早做準備吧。或者,讓一些族人遠離京城回到閩西老家。”她出言提醒,沒有看任何人。
“郡主還不知道,昨日下午,高家派人上門,說是要為高五郎求娶四娘,他們實在欺人太甚!”出乎意料的是,薑昭的話音落下,最先開口的人卻不是安國公,而是一臉急切的二夫人何氏。
何氏摟緊自己的女兒薑晴,聲音中帶著強烈的憤怒。
聞言,薑昭立刻看向處在風暴中心的薑晴,見她依偎在二嬸娘的懷中,神色不見異常,轉頭看向自己的母親端敏長公主,“母親是如何處置的?”
“當然是將人轟了出去。”端敏長公主的憤怒比何氏更甚,她身為長公主何時受過這樣明晃晃的羞辱。
高貴妃和高家完全不顧她的顏麵,她已經決定向宮中的淑妃示好,支持洛王扳倒太子。雖然安國公還有猶豫,但端敏長公主已經下定了決心。
“高家猖狂,無非是仗著太子是儲君,從前本宮記著每個皇子都是本宮的侄兒,不曾偏袒任何一個。如今,嗬,昭兒,你同皇兄說說將你二哥從東海召回來吧,母後喪期時,淑妃不止一次在本宮麵前說起過你二哥了。”
她的話意思已經很明顯了,淑妃看上了薑晗,欲將九公主嫁給薑晗,為洛王拉攏安國公府和端敏長公主。
“二哥在東海待的好好的。”薑昭心中大驚,在她看來,安國公府已經自顧不暇,眼下卻還要摻和到皇子奪嫡之中。
“正是因為他在東海待的太好了,母親才要他從東海回來!”端敏長公主怒火不減,騰地一下站起身,咬牙切齒地說道。
不同於薑昭的猜測,端敏長公主實則在第一時間就收到了次子的書信,一封信看完,氣的是七竅生煙。她引以為傲的兒子竟然看中了一個殘花敗柳的孤女,還想正經娶她為妻!
氣急敗壞的長公主直接認定許清荷心機深沉不知廉恥勾引蠱惑了薑晗,也是因此,她根本不將前麵薑晗提醒小心郭家的話放進心裡,在她看來,這是許清荷在記仇刻意報複郭家。
端敏長公主氣的厲害,但她還記得上次孟婉月的教訓,硬生生的將這件事情憋在了她自己的心裡,隻和丈夫安國公說了,就連長子都未告知。
本來她也隻是想讓薑晗回京,斷了和那孤女的關係,昨日高家那一出又讓她重新想起了淑妃的提議。
九公主嫁給薑晗,親上加親,又是一舉兩得,她心動了。
不止是她,福康堂中的其他人也蠢蠢欲動,就是安國公此時也沒吭聲。此一時彼一時,李太後去世,高家為難,安國公府再置身事外行不得了。
可薑昭看著他們,隻覺得無比的荒謬。她深吸了一口氣,無力地耷拉下腦袋,過了一會兒才說了一句話,“母親,等到舅舅的壽誕過去,再說讓二哥回來吧。”
萬壽節過去,簡知鴻也要帶著事情的真相歸來了。到了那時,他們恐怕不會再想要唯一希望的二哥回來。
現在,她的提醒他們都聽不進去,而她已經儘力了。
就這樣吧,薑昭疲累地半合上了眼皮。
“陸學士,那些狗、娘、養的戎胡人已經到了城門處,你會不會策馬?本將軍說的策馬和溫吞吞的遊街不一樣。”驛館外麵,羅將軍率先上了一匹黑馬,看了一眼文臣裝扮的陸照,又是帶著懷疑粗聲詢問。
聞言,陸照未開口回答,而是甩了甩緋紅色的官袍袖子,利落地翻身上馬。
“羅將軍似乎以為照不通武藝?”他執著韁繩,穩穩地坐在馬上,輕輕挑了下眉。
話音落下,他夾緊馬腹往空無一人的街道上疾馳而去,英姿勃發,姿態矯健。
“莫非還是深藏不露?”羅將軍見此,摸了摸紮手的胡須,朗笑一聲也策馬跟上去。他看陸照那一手,看出了些門道,心下更為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