減蘭的聲音在聯絡器裡響起,“三樓炸了!是否需要支援?”
淩辰回了話,“暫時不需要。”
一行人一路疾行,下到二樓才慢下來。蜉蝣的人開了手電筒,阿九先看向葉宵,神色有幾分複雜,“沒想到能在這裡遇見。”
葉宵疑惑地問,“上次你不是說,進來是因為接了一個小任務,任務完成後就會出去嗎?”
阿九眼神晦澀,“抱歉,我沒有對你說實話。”
葉宵表情不變,他隻是探究地打量著阿九,“你病了?”
阿九見他沒有不高興,鬆了口氣,“嗯,病了。”
一時間,氣氛沉默下來。淩辰自然地握住葉宵的手,“換個地方聊?”
阿九的視線在兩人交握的手上滯了一瞬,應下,“好。”
出了製藥研究所的大門,葉宵跟著阿九走到山崖邊上。自然光下,阿九的病色更加明顯了。他像是沒有休息好,眼眶下一片青黑,比起之前消瘦了很多。
葉宵問他,“你生了什麼病?”
阿九抬手,“不要被嚇到。”說完,他撈起了袖子。
葉宵眼皮跳了跳,失聲道,“怎麼會——”
隻見阿九的左手小臂上,長出了手掌大的一片硬甲,其餘還保留著完好皮膚的位置,血管也已經變成了詭異的鮮紅色。
這種情況葉宵並不陌生,以前他在銀刃基地見過的所謂的實驗失敗品,全身都會冒出類似的鱗甲,或者會有多餘的骨骼刺出血肉。
葉宵手心發涼,“你早就知道了?所以上次見麵時,你說如果我要去找你,就得儘快,不然說不定你哪天就死了。”
阿九點頭,“對。”他笑得有幾分無所謂,“已經有了排異反應,應該沒多久可以活了。”
葉宵咬著牙,隔了一會兒才問,“他們呢?”
知道他問的是之前從銀刃逃出來的其他人,阿九望著山崖下,視線不知道落在了什麼位置,“大家都一樣,所以我們才叫蜉蝣啊,朝生夕死的蜉蝣。”
他收回視線,“夜梟,很奇怪對嗎?以前在銀刃,我和你,和他們,都是不死不休的敵人,但到了外麵,卻成了可以交付後背的夥伴。”
“嗯。”
“當時我們五十六個人裡,四十二個人實驗成功了。後來銀刃被毀,跟我一起成立蜉蝣的,有三十六個,三年過去了,還剩下三十個人。”他的笑容終於染上了幾分苦澀,“我是最先成功的那一批,應該也會最先死去。”
他才二十幾歲,但說起死,卻極為平常。
見葉宵握緊了刀鞘,阿九眼神柔和下來,“我們的生命,在進入銀刃的時候就已經結束了,之後這幾年,不過苟且偷生罷了。大家都看得很淡,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幸好,你和我們不一樣。”
葉宵緊緊抓著刀鞘,盯著他看,“這個製藥研究所裡有什麼?”
“之前買到的消息,說這裡麵有治療排異反應的藥物。”
“消息屬實嗎?”
“應該是真的,但裡麵的東西已經被人轉移了。”
兩個人又沉默下來。
阿九瞥了一眼遠遠站著的淩辰,問葉宵,“你有喜歡的人了嗎?”
葉宵點頭,“嗯,有喜歡的人了。”他遲疑,“其實我不是很明白到底什麼是喜歡,但我知道,我想和他在一起。”
阿九神色複雜。在銀刃,夜梟是他們當中年紀最小的一個,卻也是戰力最強的。甚至在他們實驗成功之後,還是打不過。
“夜梟”這個名字,曾經是所有人的噩夢,遇上了,就意味著必輸無疑。
阿九記得很清楚,那時候的夜梟不高,很瘦,非常孤僻,獨來獨往,也很少說話。防備心極重,不相信任何人。他是銀刃裡,唯一一個能稍微和夜梟說上幾句話的人,當然,也隻僅限於“贏了嗎?”這樣無關緊要的寒暄。
而現在的夜梟,幾乎完全變了一個人。
阿九有些怔愣地看著葉宵清淩淩的眼睛,各種話在嘴邊打轉,最後問出來的隻有,“他對你好嗎?”
葉宵眼裡泛起一點笑意,“他對我很好。我以前不會用筷子,是他教我的。我不會笑,也是他教的。他教我寫自己的名字,教我拿槍,也教我要惜命。”
阿九笑道,“那就好。”他想起以前那個提著長刀,冰冷沒有人氣的少年,閉了閉眼,“放心,螻蟻尚且偷生,我們會儘力活下去,活得久一點。”
“嗯,我也會努力活下去。”
在銀刃的九年裡,他念著糖果,妄想有一天能出去,再嘗一次記憶裡的甜味,終於拚了命地活了下來。被關在聖裁的三年裡,每次快要放棄了,他就會一遍一遍地想淩辰,想自己說好了一定會去找他。
答應了,就要做到,即使對方已經忘了也沒關係。
臨走時,葉宵像是想起了什麼,他抽出長刀,在石頭上寫下自己的名字,“我現在叫葉宵,葉子的葉,元宵的宵,是我到銀刃之前的名字。”
長刀回鞘,葉宵輕聲道,“再見。”
阿九點頭,“嗯,再見。”
轉過身,葉宵往淩辰的方向走去。見淩辰朝他張開手臂,葉宵也忍不住加快了步子。
——我不是不能忍受黑暗和殺戮,如果我不曾遇見過你。
作者有話要說: 【加更1/1】比一個夜風習習的心心~晚安我的小仙女們~
愛你們~謝謝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