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雍正借著修實錄的名義抽調所有的折子詔書和康熙的親筆字跡開始有計劃地焚毀,這事兒舒祿克不知道。
雍正這麼做就兩個目的,首先是維護皇父的形象,康熙在意自己的形象,雍正就極力把老阿瑪維護成一個聖君。康熙晚年怠政,在美色上不加限製等等這樣抹黑一個明君的汙點不容有一絲存在。
海棠看到第一卷實錄的時候,對康熙的出生是這麼吹噓的,是佟妃懷孕入見孝莊文皇後,孝莊文皇後看到佟妃的衣裾上有祥龍繚繞,反應是“顧謂近侍曰:朕曩孕皇帝時左右嘗見朕裾褶間有龍盤旋,赤光燦爛。後果誕生聖子統一寰區。今妃亦有此祥徵,異日生子必膺大福”。
海棠看到這裡隻覺得心如草原,上麵奔騰的全是草泥馬!
這都什麼年代了,還玩這一套,誰的肉眼能看到有龍盤旋!太皇太後那樣的人精,有親侄女和兒子正在鬨家庭糾紛,她瘋了說佟妃懷的是下一代皇帝!
海棠讓改一改,改得實際一點,結果從雍正到大小官員都覺得就該這麼寫,不僅這麼寫,他們還把康熙出生的時候描繪成“五色光氣充溢庭戶,與日並耀”。
海棠拒絕再看《聖祖實錄》,開篇都沒一句實話!
而雍正銷毀康熙手稿以及其他書信往來的第二個目的就是修飾曆史。把他認為該給人看的東西給人看,不該給人看的直接銷毀。
然而這樣的事遭遇了阻力,八阿哥拒絕交出康熙給他的詔書和書信,不僅不給,八阿哥的同黨有些人也不交,但是雍正就疑心老八手裡是不是有自己的把柄,他一方麵覺得自己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沒做過虧心事就不怕鬼敲門,一方麵想著老八攥著老爺子的書信是不是就想著給朕來一個出其不意弄出麻煩來?
其實他心裡還有一個想法,就是當初老八勢力龐大的時候,老爺子會不會給他一個私下的承諾?萬一真有這要命的玩意怎麼辦?
雍正疑心生暗鬼,因此對八阿哥忌憚。又覺得凡事不主動交出這些紙麵字跡的人都是老八的同黨。
十二阿哥是知道江南有官員給康熙送密信密折的,他相信舒祿克這個女婿肯定也送過,康熙必然也會吩咐他一些事。以前這信留著無所謂,今兒雍正淺淺的點了一下舒祿克,考慮到六阿哥今日對舒祿克嫌棄了一些,覺得這些來往的字跡趕緊交上,早早的交上表忠心,避免將來小誤會積累成大罪。
十二阿哥已經看出來了,他親愛的四哥和八阿哥之間兩個人都魔怔了,都覺得對方會害了自己。
康熙一周年祭後,宗室中一些遠支族人就可以不用守孝,國喪對於百姓來說也結束了,今年的京城就可以慶賀新年。
一時間整個京城各種娛樂場合開始人聲鼎沸,買賣又回來了。
在這種歡慶的氣氛裡,山西布政使高成齡上折子提出“養廉銀子”的概念。
這牽扯到火耗歸公,明朝留下的弊政之一就是火耗銀子。各地的稅收上來之後,重新融化成特定大小的銀錠上交國庫,在重新融化的過程裡總會有些損耗,這就是火耗,官場默認留下一部分用火耗的名義給各級官員瓜分。
然而人心不足蛇吞象,到了清朝,這火耗銀子一路飆升,從稅銀的十分之一到最後的二分之一,再這麼發展下去就是侵吞稅款了。
高成齡提出把稅銀的十分之一當成火耗,分給各級衙門做養廉銀子,就是把暗貪過了明路,成了正經收入。
這折子一出,朝廷上是一石激起千層浪,有人讚成有人反對。
然而高成齡本人是八爺黨的核心骨乾之一,因此讚成的人裡麵大部分都是昔日的八爺黨。雍正覺得這主意能接受,他又想過給官員漲俸祿,可是京官最不容易,京城消費高,若是全國的官員俸祿一樣,京官拿到的銀子還是很難養家。但是一些窮地方官員拿到的俸祿又太高,窮地方養了一個富官,更容易讓這些官員不作為。這養廉銀子取當地十分之一的賦稅很合理,很符合當地的消費,又能讓官員有動力治理當地。
他有心推廣,但是顧慮高成齡是八阿哥的人,遲遲不動,因為他擔心八阿哥有後招。對待彆人他還能以平常心,對待老八,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把對方想到最壞。
桂枝和海棠送烏雅氏回暢春園,姐妹兩個帶著英兒從烏雅氏的住所出去,在前湖邊散步,看著冷清的前湖,姐妹兩人心裡都很複雜。隨著康熙的去世,昔日威嚴的九經二事殿再無人踏入,現在官員都去了正大光明殿,連前湖這裡都顯得破敗了起來,生出一絲荒涼來。
無奈桂枝和海棠兩人都不會作詩,而英兒骨子裡是個才女,隨口作出了律詩,懷念了昔日前湖的熱鬨,感慨今日的荒涼。
青溪書屋外的花牆上還有幾朵花殘留,英兒去摘,守著這片地方的太監趕緊去找剪刀給她剪枝條。
桂枝長歎一聲,忍不住落下淚來:“當日汗阿瑪還在的時候英兒哪有臉麵來折一枝老爺子門前的花,今兒折到了,我卻笑不出來。”說完眼淚跟斷線的珠子一樣。
海棠很納悶,她印象裡的桂枝和康熙的感情不算好,甚至在康熙駕崩,桂枝回來奔喪也沒這麼傷心。
海棠問:“你這是怎麼了?”
桂枝說:“我的人生過半,汗阿瑪駕崩,額娘老去,我的來處坍塌了一半,另一半也搖搖欲墜。我往日不曾想起汗阿瑪的好,今日觸景生情,不知道是在哭我自己還是哭他。”
海棠沒說話,看著英兒指使著太監們給她摘花剪枝,吩咐身後的太監等會兒賞賜這些太監。
她和桂枝繞著前湖
慢慢散步,桂枝已經擦乾了眼淚,說起雍正來。
“我瞧著八哥是四哥的心魔了,當然他們的關係還很好,要住到一起,嫂子和他鬨了一場都不頂用。如今對八哥忌憚到這份上,遲遲不動手。”
海棠說:“八哥不過是苟延殘喘,四哥不會和他和解的。”
桂枝搖頭:“未必啊!隻看四哥決斷了。”
四阿哥遲遲下不定決心,這時候舒宜爾哈帶著人從杭州回來了。
她不是因為事情辦完了才回來,而是再不回來就要錯過進出口商行年底盤賬了,這是大事中的大事,因此他帶著侄兒們急匆匆回來。
舒宜爾哈快速地報告了這半年來做過的事兒,向雍正提出一件事:國內不產銀,銀來自洋外。
白銀流入有兩條路,一條是東邊的扶桑,另一條拉丁美洲。
舒宜爾哈說:“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銀子在國內流通,百姓都是拿到手不花,大量的銀子藏在地窖或者是錢莊裡麵,這幾十年來大量白銀流入,可是市麵上不見銀子多。咱們的賦稅用的是銀子,發餉用的是銀子,萬一這兩條路被掐斷了呢?”
雍正沒說話,舒宜爾哈接著說:“您還記得當初曹寅販銅嗎?銅是從扶桑拉來的,但是曹寅販銅的時候扶桑的幕府不讓賣了,萬一將來他們也不讓販賣白銀了呢?另外一路是海上風險大,遠水解不了近渴。九哥他們能從陸地上運送白銀,但是咱們和羅斯的關係不好,加上陸地運輸又慢耗費又大,同樣緩不濟急。”
雍正問:“你的意思呢?”既然說了,那大概是有解決辦法。
舒宜爾哈說:“姐姐一直讓白銀和黃金同時收錄國庫,如今咱們的黃金儲備有很多,我聽說國外用黃金的國家不少,加上儲備了大量的外幣,一開始儘量各個地方買白銀和黃金,二來是南下,過了南洋還要往南,有金銀礦,這地方歸英吉利掌管,找他們買。”
這種外幣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外彙,而是銀行券和一些金銀匠開具的收據,實際上這屬於合同或者是契約,靠的是信用維護,和同時期的錢莊開具的銀票屬於同一種東西,甚至在流通方麵,銀票做得更好。可以說此時在金融業方麵,東西方幾乎是在同一條起跑線上②。
雍正點頭:“你的意思是儲備黃金,外幣,同時開辟新的買賣途徑?朕準了,不過你還少買了一種東西,就是銅,銅和銀一樣都是寶泉局鑄幣的材料,這兩樣咱們都缺。”
他想了一會兒說:“讓水軍的人問問洋人賣不賣,不賣的話,水軍有沒有膽量去取?問之前先打聽好了那裡有沒有,彆費了半天勁最後沒有那才是鬨了笑話呢。”
水軍的事兒舒宜爾哈說不上話,舒宜爾哈就去和海棠說這事兒。
舒宜爾哈有心創建一家公平合理,利率不高的錢莊,這家錢莊必然要在全國範圍內鋪開,惠及更多的百姓。
然而這事兒前人沒做過,她心裡沒底,她悄悄地跟海棠說:“我明年想跟著船隊出洋,不知道皇上會不會答應?”
海棠說:“你這哪裡是問我,分明是讓我給你疏通。”
舒宜爾哈拉著海棠的手說:“好姐姐,你幫幫我啊。”
海棠點頭:“這也是個辦法,出去多見識也好。”
於是招了自己的太監進來,吩咐說:“去問問十二爺身邊的人,問問皇上在乾嗎?皇上跟前沒人我去一趟。”
這人剛出門,一個小太監跑來,海棠認得是十一阿哥身邊的,平時就很機靈,跟著十一阿哥在造辦處行走。
他進來先請安,隨後在海棠耳邊說了幾句話,海棠點點頭。
等這太監走了,海棠說:“你的事兒要晚幾天才能說了。”
“怎麼了?”
“四哥和八哥剛才吵了一架,四哥說八哥結黨營私,把人給押了。”
舒宜爾哈:啊?!,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