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對這種敷衍很生氣,板著臉說:“額娘既然不稀罕兒子,回頭看四哥回來的時候您稀罕不稀罕,哼!”越想越想生氣,忍不住哼哼起來。
然而他哼唧得再響亮也沒用,全家人親親熱熱,就他是個孤家寡人!
看看炕上,額娘嫂子姐姐幾個老娘們坐一起笑的牙花子都露出來了。再看看地上,六哥抱著女兒對著六嫂傻笑。
就他十四爺是個沒人要的小可憐,不,門口還趴著一隻狗呢!
他對著鹽寶喊:“鹽寶,你來,咱們蹲一起。”
鹽寶站起來換了個方向,用屁股對著他。
十四更鬱悶了,連狗都嫌棄他嗎?
此時海棠歪在靠墊上跟十四說:“你現在還好意思叫鹽寶,在江寧的時候,你說它肥,結果它生生少吃一頓肉,現在都還煩著你呢。”
十四立即吃驚地問:“它還記著呢,我都忘了!”
一屋子笑起來,桂枝趕緊給德妃講那天吃飯的事兒,又把鹽寶誇了又誇。德妃就說:“可彆小看它們,我小時候聽我瑪法說過,說是山裡的狼可記仇了,要是和它們結仇了,它們能找到家裡來。”
十四聽完一副完了模樣:“這麼說鹽寶記著我好多天了,從江寧記到回京城?”
他說完跑過去問鹽寶:“鹽寶,你說我怎麼辦咱們才能和好?”
鹽寶翻身當沒看見他,十四不死心,他跑到鹽寶對麵,鹽寶再次翻身,這下大家都看出來了,鹽寶是真的煩他了。
海棠就說:“十四弟,彆鬨它了,它過些日子就忘了,而且我也不住在這裡,帶著鹽寶回郎惠園去,再見麵說不定它都忘了。”
德妃問:“你不住這裡?你汗阿瑪還讓我盯著你用人參呢。”
“我會偶爾來吃飯,再說了,我身邊那麼多人看著呢,我也不會忘了的。”她看看鹽寶說:“我那邊地方大,隨便鹽寶到處鑽,這裡不行,到處是人,鹽寶這麼大一隻嚇著誰就不好了。今兒王貴人看到都嚇得不輕,更比說那些年紀小的常在貴人們了。”其實她回去是方便召見人,留在暢春園就處處受限製。
德妃臉上的笑容收了,免不了哼了一聲。這是看康熙不順眼,年紀也不小了,弄一個群小姑娘在身邊,也不給個名分,她對今兒去給章嬪要個名分康熙沒答應的事兒很生氣,想想今兒是兒女們回來的好日子,就沒什麼。對六阿哥說:“這說了半日話了,你帶著你弟弟妹妹去章嬪那兒看看去,你就不用進屋了,讓你妹妹們進去吧。”
海棠和桂枝趕緊下榻,跟著六阿哥領著十四一起去了。六福晉也說:“額娘,您坐著,我也跟著去請安。”
她就留女兒在這邊,她女兒認生,看到額娘要走,鬨著要一起去。六福晉擔心帶女兒去了染上病氣,並不帶她,四福晉趕緊摟著她哄:“哎喲小乖乖,伯母抱著你,你阿瑪和額娘一會兒就回來了,咱們跟著祖母和弟弟妹妹玩兒行不行?”
德妃趕緊拿著弘暉的小布老虎哄她,小
姑娘看到布老虎也不鬨了。她的乳母和宮女還在,也沒那麼抗拒,四福晉就抱著她坐在德妃身邊,哄著她和自家的庶女一起玩兒。
德妃伸手摸摸小乖乖的腦袋,就說:“該跟老六說說,以前叫小乖乖還行,往後要有個大名才好。”
四福晉笑著說:“也該取名字了,回頭有個大名也好去宗人府登記。”
德妃就問小乖乖的乳母,問孩子如今輔食吃什麼?都玩了什麼?乳母和宮女一一回答。
沒一會六阿哥夫妻帶著弟弟妹妹們回來了,海棠和桂枝坐回來,海棠說:“我看了,似乎不行了。”
桂枝也說:“我也這麼覺得,十三弟在她跟前強顏歡笑,送我們出來的時候說太醫那邊已經束手無策了,眼下就是熬日子呢。”
德妃歎口氣:“我也是這麼覺得,幾個月前就很險,一方麵是太子強逼著太醫院想辦法,太子妃一天來看幾次。一方麵就是她念著十三,看不到十三不想閉眼。如今十三回來了,我瞧著那口氣散了,也就一兩月的模樣了。”
正說著十三來了,十三進門對著德妃跪下磕頭,德妃趕緊把睡著的弘暉遞給四福晉,六阿哥和十四已經把十三拉起來了。
德妃說:“好孩子,這是乾什麼?”
十三嗚咽著說:“兒子來謝謝娘娘,沒有您照顧,額娘都挺不到現在。”
“你說這話……唉,讓我怎麼說呢。”
六阿哥摟著十三的肩膀安慰。
桂枝和海棠對視一眼,這事兒看到後真的很無力。
十三知道章嬪的心結,她想抬旗,章嬪覺得彆人都抬旗了,自己怎麼就不能抬旗,想著自己要死了,臨死的時候求康熙給自己和娘家人抬旗總不過分吧!可是康熙看她的時候還是沒答應。
可偏偏這時候佟妃又走了一步臭棋。
佟妃自己一把年紀了,彆說生個皇子了,現在連康熙的麵都見不到,生個皇女都是奢望。可是皇子皇女是宮裡的稀缺資源,她看了看,王貴人有兩個兒子,但是王貴人得寵,皇上正稀罕她,王貴人是不會把兒子給彆人養的。佟妃就看上了章嬪的兩個女兒!
她不嫌棄這兩個格格半大年紀了,也不在意養幾年就嫁出去了,現在養著能聊以度日,將來老了好歹不至於沒人看望。
她也知道當年一時氣盛,害得章嬪和她娘家沒能抬旗,於是就派人托話,如果章嬪把女兒給自己養,章嬪抬旗的事兒她包了。
章嬪聽了氣得心肝肺都是疼的,當時就吐了一口血,整個人眼前冒金星,當即回絕了!
把自己的女兒給佟妃養,豈不是將來給佟家擺布,她都吃足佟家的苦頭了,哪能把女兒往佟家的懷裡推!她寧肯自己以包衣庶妃的名頭下葬,娘家世世代代地當包衣,也不能把兩個女兒當棋子換出去。
如今不得不考慮兩個女兒的去留了,她想把女兒送給太後養,但是憑著章嬪的地位和臉麵是沒資格的,宮裡沒皇後和貴妃,隻能退而求其次,這裡麵德妃是最好的選擇,這幾
年德妃對這幾個孩子她也是看著的,而且大家都是永和宮的人,德妃身為一宮主位養這兩個格格彆人也說不出什麼反對的話來。
章嬪掙紮著找德妃來托付兩個女兒,德妃就知道會這樣,儘管心裡不樂意,還是認了。
章嬪把心頭這件大事兒辦完之後,身體迅速衰敗,開始昏迷不醒。
這時候已經到了六月,天氣熱了起來,一身毛毛的鹽寶整日熱得吐舌頭,整個狗每日都要跳進河裡泡著,隻要找它就要往河邊去。
海棠每日最愛做的事兒就是在園子裡散步,各處生機勃勃,特彆是那些月季,開的花朵有碗口那樣大,開得熱烈奔放,一整牆都是花朵,美不勝收。
因此海棠就在家裡利用空閒的功夫去製作一些油畫顏料,在木板上釘一塊白棉布,開始畫油畫。
海棠是學過的,宮裡不僅有鋼琴,也有洋畫師,海棠的水平不太高,也僅僅是畫些風景而已,暫時沒把握畫一幅肖像畫。
郎惠園的日子安靜極了,特彆是夏日午後,沒有來賓,沒有訪客,海棠在竹林裡睡醒了就站在鬆樹林裡畫對岸的月季花,倒是把自己養胖了一些,就一些,因為她發現腰上有一圈肉了。
等紮拉豐阿再去當差,海棠就發現已經到七月了,更熱了!
鹽寶除了水裡泡著就是在竹林裡待著,海棠去暢春園請安蹭吃蹭喝的時候太後就囑咐她太陽落下了再來,要不然太熱了。
就在這時候,章嬪的生命進入到最後的階段,開始昏迷不醒,呼吸斷斷續續。
舒宜爾哈私下裡和海棠十一阿哥說:“估計快不行了,我額娘當時也是這樣,我聽嬤嬤說,當時佟皇後被封為皇後的時候也是這樣,已經人事不知了,半天就去世了,這時候就是有封賞也來不及了。”
佟皇後那是表妹還是青梅竹馬,康熙最後才會那麼做,但是章嬪呢,章嬪連佟皇後的一零都比不上,怎麼可能會臨死有封賞。
果然到了七月十三日,章妃咽氣後十三崩潰的大哭,康熙看在兒子哭的可憐傷心的份上,給了一個敏妃的追封,不過是讓葬禮好看一點。
十三是個溫厚的孩子,人緣很好,葬禮進行的也很順利,德妃把十三格格和十五格格接到身邊養著,讓人把章嬪的物品封存,回頭給三兄妹分了。
唯二有影響的是七阿哥的婚禮,推到了十一月,八阿哥的婚禮推到了臘月。
暢春園這邊德妃給兩個格格收拾屋子,後麵章嬪住過的院子重新粉刷,給了王貴人住。
十三格格雅利奇和十五格格雅爾檀知道後又哭了一場,十三格格還因此病了一場。
德妃隻能把精力騰出來照顧這兩個女孩,四福晉就減少了往德妃跟前去的時間,在西花園專心照顧兩個孩子。
趁著紮拉豐阿去當差,海棠就把嫂子和侄兒侄女接來,順便把桂枝和雅利奇姐妹倆也接到園子裡,讓大家一起說說話散散心。
時間進入了八月,已經是三伏天了,外麵特彆熱,海棠就覺得自家
的河水水麵似乎下降了不少,操心命說來就來,她想找康熙嘮嘮今年北方乾旱的事兒。
她隻要出門,就是天熱鹽寶也要跟著,鹽寶吐著舌頭跟著到了清溪書屋,看海棠進去了就往後湖跑。
暢春園這裡本來就是一個水多的園林,前湖後湖就是這個園子的主體。所以鹽寶直接撲通一聲跳起了後湖,狗刨了幾下就鑽到荷葉下麵去了。
鹽寶這條狗子在康熙麵前掛上號了,就有太監趕緊去報信兒。海棠擺了擺手:“沒事兒,天熱之後它天天泡水裡。”
隨後父女兩人說起北方乾旱的事情,康熙一直覺得海棠是一個事事想在前麵的人,如今總算是有事想不到前麵,讓他抓住機會過足了做父親的癮。
“要是這會兒再著急就已經晚了,天旱容易減產,所以去年戶部拿出了一些銀子,在北方鑽井修渠,今年的旱情雖然有,確實緩解了不少,根據各地報來的消息看,減產兩三成是有的,能保住六七成的莊稼已經是大豐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