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去王府的時候,海棠在前院接待門下的管領。
小李子請十四去後院:“十一爺在後院圍爐煮茶,要不您去看看?”
十四背著手,昂著小下巴,倨傲地說:“前麵帶路吧。”就十一那個病秧子居然還想做圍爐煮茶這樣風雅的事,十四心裡快笑死了,就等著去看笑話。
剛進後院,十四在院子裡聽到十一驚叫一聲,又聽到鹽寶汪的一聲短促叫聲,倨傲的模樣再也把持不住,趕緊闖進去看十一是不是犯病了。誰知道進門就看到十一用衣服擋住臉,前麵小爐子上烤著的花生栗子炸了皮到處亂崩,劈裡啪啦迸濺得到處都是,連鹽寶都躲進角落裡了。
十四先笑話鹽寶:“躲什麼啊?你不是挺能耐的嗎?”
隨後大笑著對十一說:“十一哥,是不是被濺到臉上了,我看看,彆捂著臉,讓我看看啊!”
有笑話不看就是王八蛋!
十四拉著十一的衣服,非要扒下來看看,這時候一個栗子飛起來擊中他的手背,十四疼得倒吸口氣,手背上紅了一片。
十一看十四倒黴就哈哈笑起來,這時候爐子上烤著的這些東西都迸濺到地上了,十一把衣服拿下來,十四看到他額頭上也有紅紅的印記,想著自己不過是手上紅了,十一哥是腦袋都紅了,也跟著哈哈笑起來
。旁邊的侍女把地上的花生和栗子撿起來裝進盤子裡給了十一,十一就開始剝開吃。
十一問十四:“你來乾嗎呢?”
十四反問十一:“這麼冷的天你不在自己家待著跑姐姐家乾嘛?”
十一說:“你管得著嗎!”
十四幸災樂禍地笑起來:“趁著現在能來趕緊多來幾趟吧,年後姐姐成親就要有小外甥,有了小外甥誰還顧著你!”
扒栗子吃得十一驚訝的問:“成親?”
十四昂著腦袋:“這消息我知道,十一哥,你快說幾句好聽的讓我聽,我高興了或許跟你說了呢。”
十一冷哼了一聲:“你愛說不說!弄得跟爺不會打聽一樣。”說完讓身後的侍女去吩咐外麵的太監出去打聽這事。
十四沒能在十一跟前顯擺覺得好沒意思,問道:“姐姐那邊還沒好?”
十一把幾個大棗放在鐵絲網上,說道:“今兒來的人多,這大棗就是他們孝敬的,嘗嘗?”
十四也沒事兒可乾,就和十一一起玩圍爐煮茶。
另一邊四阿哥到了惇本殿,剛進門就有蓋碗扔到了他腳邊,碎片茶葉和茶水濺滿了他的靴子。四阿哥看看碎瓷片再看看生氣的太子,心裡也生氣,但是麵上很平靜,往前走了幾步給太子大禮請安,問道:“二哥這是怎麼了?生誰的氣了?”
太子也不讓四阿哥起來,嘴裡也沒說生誰的氣,就當著四阿哥的麵罵了幾句不當用的奴才,催著他們把瓷片給收拾了。罵完後似乎才發現四阿哥還沒起來,立即說:“老四你怎麼還沒起來,哥哥生氣和你不相乾,你怎麼這麼死心眼,快起來。”又讓
門外的太監給四阿哥上杯茶。
四阿哥坐下,心裡對太子這下馬威很不屑,就沒說話。太子問:“四弟今兒怎麼來哥哥這裡了?往日你是個大忙人,怎麼今日來了,是戶部有事兒?”
四阿哥說:“這倒不是,馬上要過年了,來給太子請安。”
太子就說:“既然不忙,坐著咱們兄弟一起說說話。”
四阿哥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太子說:“汗阿瑪有意重修國子監,你覺得派誰去主持這件事合適?”
誰接了重修國子監的差事就是誰去撈這份好名聲。對這種務虛的事兒四阿哥是不屑參與更不屑過問,然而這時候太子逼著他站隊,要麼是如當初一樣作壁上觀,要麼就替他搖旗呐喊。
四阿哥瞬間想明白了,這是太子讓自己給他辦事兒,辦的多了就是自己極力否決在彆人眼裡也是太子的人了。為了讓妹妹的婚事不起波瀾,他倒是願意給太子出力,前提是太子對妹妹的事兒不加乾預才行。
四阿哥就說:“臣弟的名聲不好,和臣弟來往的人不多,不敢妄言,您覺得誰合適?”
“格爾芬如何?”
格爾芬是索額圖的兒子,四阿哥裝不知道,問:“這位大臣現居何職?哪一年參加的科舉?有何功名?有何著作?您知道,國子監不是一般的地方,隻有德高望重的人或者是身份足夠高的人去主持修建才能讓天下學子信服。”
太子的臉板著,跟四阿哥說:“格爾芬是索額圖之子,自家人。回頭等汗阿瑪說起這件事了你去舉薦即可。”
四阿哥好不容易控製住自己臉上的肌肉,就順著太子的思路舉薦:“太子手頭有很多合適的人,隨便拿出來一個即可,像是大學士伊桑阿,乃是順治九年的進士,這學問在咱們滿人裡麵很難得了。日常汗阿瑪誇他‘老成持重,做事開誠布公,乃是國之棟梁’,而且還是索額圖的女婿,也算是自己人,何不安排他去?”
四阿哥推薦的人非常合適,對公對私都是最合適的,奈何他是索額圖的女婿不是索額圖的兒子,而且太子對伊桑阿不是很滿意,伊桑阿對太子的吩咐也不是句句都聽的,時常勸諫就讓太子覺得耳邊不順,不夠貼心。就說:“伊桑阿年紀大了,幾次上書想要致休,已經是老邁不堪大任,這事兒還是交給格爾芬吧。”
伊桑阿作為女婿若是“老邁不堪大任”,那麼作為嶽丈的索額圖豈不是更“老邁不堪大任”!
太子說話的時候帶著不耐煩,四阿哥看太子有幾分發怒的前兆,就沒再說話,應了一聲是。
太子看他聽話了這才滿意,拉著他說起了海棠的婚事:“哥哥從汗阿瑪那裡過來,得知妹妹要在明年這時候完婚,你見到了妹妹替哥哥說一聲恭喜。”
四阿哥心想難道他不打算見妹妹了,什麼時候妹妹進宮他自己說一聲不就行了,但還是應了。同時試探地說:“這事臣弟也是剛知道,剛才在後麵聽娘娘說了,覺得過於熱鬨了。臣弟本想去跟汗阿瑪說儉省著辦,走到乾清宮聽說汗阿瑪在召見大臣,
就轉到您這裡來。妹妹的事兒臣弟想跟您商量:如何請求汗阿瑪儉省著辦?
您放心,臣弟會說服妹妹的,汗阿瑪這裡就要咱們兩個一起去說了。”
太子是巴不得讓四阿哥去和親爹碰一碰,如果四阿哥不來這裡還好,來了弄得跟自己慫恿了老四一樣。而且剛才他在皇父跟前說了讚成大辦,為的就是討好皇父,讓親爹覺得自己很樂意看妹妹風光大婚,此時如果讓老四去鬨反而顯得自己言行不一。
他就說:“四弟你多慮了,咱們家好久沒辦喜事了,熱鬨一下罷了,不必放在心上。”
看他說得輕鬆,四阿哥拿不定主意不知道他這是裝出來的還是發自內心地覺得可以熱鬨一下。
四阿哥就應了一聲是,他是盼著太子做一個好哥哥和深明大義的好太子,將來能做個好皇帝。這樣這些做兄弟姐妹們才有一個好下場。
和太子這邊說完,四阿哥去了乾清宮,他也真的想去勸勸康熙彆弄這麼大的場麵,熱鬨可以,也彆熱鬨過頭了,熱鬨過頭不僅能招人紅眼還多花錢。
康熙這時候不是很忙,叫了四阿哥進來說話,四阿哥請安起來後,康熙招呼著他坐到炕上來,四阿哥就坐在炕邊脫鞋,康熙看了問:“你這隻靴子濕了嗎?”看著顏色深了一些。
康熙以為是來的時候踩雪踩濕了,就埋怨德妃:“你額娘也不知道天天操什麼心,都沒留意到兒子的鞋濕了,你也不跟她說一聲,穿著濕鞋容易得病!”說完讓梁九功給四阿哥找一雙乾靴子來,等會讓四阿哥穿走。
梁九功趕緊出門讓內務府送一雙新的過來。屋子裡四阿哥很感動,雖然父愛不多,確實是有的,他本就是一個很感性的人。一邊心裡暖乎乎的,一邊替德妃解釋:“在永和宮還是乾的,您彆埋怨額娘,這是兒子自己踩濕的。”
康熙淡淡地說:“坐吧。”
四阿哥坐好,康熙讓宮女把自己桌案上的折子拿來,跟四阿哥說:“你是你額娘的長子,平日裡就操心弟弟妹妹的事兒,你是來問你妹妹的婚禮的吧?看看吧,這是內務府剛遞上來的折子。”
四阿哥雙手接過,眉頭皺起來,粗略地翻看了一番在心裡估算了一下銀子,這要真是按照這個流程辦下來,比太子當時大婚花費的還要多。
四阿哥皺眉說:“兒子不是不想讓妹妹的婚禮盛大,隻是這算下來太花錢了,其中幾項沒必要有。”
康熙說:“花的是朕的錢,不是國庫的錢!”這小子摳門到家了,以前沒發現,自從去了戶部變得錙銖必較。
四阿哥說:“內務府每年的收成兒子大概能猜得出來,明年要辦的事兒多,估計不夠用。”
康熙不在意地說:“所以在年初就把要用的銀子留下,到年底了拿來用,不影響你妹妹的大事。”
“可……”
“你彆管了,你老阿瑪覺得這折子上的流程就妥當,按照這個流程辦吧。”
四阿哥低頭看看折子,臉皺巴巴的。
康熙看了好笑:
“行了,哪怕是今年寅吃卯糧也要把事兒辦下去,一來是你妹妹該享受此殊榮,二來也是朕做阿瑪的一番心意。就這麼辦吧。”
這時候外麵通報說某大人來了,康熙就說:“回去吧,回去好好歇著,不能一味的當差,要注意勞逸結合。”
四阿哥應了一聲是。
梁九功捧著靴子進來,四阿哥換上了新鞋,從書房告辭出來,在路上遇到了匆匆趕來的一等公費揚古。
禦前一些消息靈通的人都紛紛恭喜,費揚古笑著和大家抱拳問好,四阿哥沒湊過去,轉身走了。
這時候書房裡麵宮女提著鞋子要出去,康熙突然說:“站住,把鞋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