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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兒端來熱水放在紅木五柱麵盆架上,秦霽將臉與手細細清洗一番。
“彩兒,我頭上好重。”
“戴了半日的帷帽壓的?外頭風這樣大,莫不是吹著涼了?”彩兒聽了著急忙慌伸手去探她的額頭。
秦霽搖搖頭,露齒一笑:“把我頭發拆了。”
頭疼,脖子也酸。彩兒將她發上的簪子取下,將繁複的百合髻一點點拆開。期間幾次想說些什麼又悻悻閉上嘴。
秦霽端坐著,將那瓶藥灑在掌心,清清涼涼,帶著奇異的草木香。
“怎麼了?”秦霽包紮好後回首看她。
彩兒遲疑開口:“今天早上,那兩個人是……”
“是賊,偷東西來了。”
彩兒看著秦霽受傷的手默了一會兒,一字字認真說道:“扶風他們走了,我一定會保護好小姐。”
“嗯”
半夜,秦霽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出門先被推搡受傷,後又做戲受凍,苦頭吃了,臉也丟了。她知道,這還隻是開始,微不足道的一個開始。
幾年前父親就有意無意讓她吃苦,比如馬車好端端的壞了,趁機讓她學騎馬。又比如廚娘請假了,言辭切切讓她下廚儘孝。
她“儘孝”一次後父親又開始勸她不要挑食。休沐日常帶著她換了粗衣布衫在街上觀察人群,教她袖裡吞金,辨人識物。
秦霽早就知道有這麼一天。
她數了數日子,上元節還有五日。快了,從正月十三至十七連著五日都有燈會,屆時四方商賈雲集,各路人群攢動,城門是徹夜不閉,亦是京兆尹和禁衛一年來最忙的時日之一。
秦霽想著想著又睡了。
第二日午時昏昏醒來,被提著長槍進來的彩兒嚇得心驚肉跳。
“小姐,是我。”彩兒衝外頭左右轉了轉腦袋,確認無人後關上門,走到秦霽麵前,神情緊張又害怕。
“昨晚似乎……有人進來了,我起夜時看見院子裡有人提著一盞燈,步子又輕又快,還聽到了說話聲,不止一個人,在門口徘徊一陣就走了。後來我便一直醒著,他們沒有再來。”
秦霽拍拍她的背安撫:“彆怕,他們不會傷人的。”
不會傷人,小姐的意思是這些狂徒難道還會夤夜來這翻翻找找?
彩兒聽後把長槍握得更緊了。
秦霽也把手覆上槍柄,她何嘗不怕?提起長槍在空中比劃兩下又放回彩兒手中,輕笑。
“在扶風他們手裡轉起來像根樹枝,原來這麼重。”
“我也會轉。”彩兒精神起來,要給秦霽露兩手。
秦霽一臉期待地看著她。
你還有什麼驚喜事我不知道的。
彩兒受到眼神鼓舞,提著長槍昂首闊步來到院中,她穿得臃腫了些,動作卻是靈巧。雙手橫拿長槍擺出要朝前刺去的架勢,左腳順勢提起,右腳踮起在打了個旋兒——整個人提著槍轉了一圈。
“小姐,如何?”
看著她發亮的雙眼,秦霽艱難點頭:“圈轉的不錯,還是來替我梳髻吧。”
梳妝打扮後秦霽帶著彩兒去了秦甫之的書房,推開門兩人都呆了一瞬。
這裡有明顯的被翻動過的痕跡,就連秦霽母親的畫像也從牆上取了下來扔在地上,這些人簡直囂張至極。
彩兒屏聲看向秦霽,怕說錯話叫她傷心難過。
秦霽俯身將那些散落的書籍畫卷一一拾起,未有多大反應,隻轉頭道,“去將我房中的梨花木箱子拿過來。”
箱子搬來後秦霽把自己關在房中拾拾掇掇一整個下午,彩兒再進來時發覺空曠了不少,再移目就看到了眼眶紅紅的秦霽。
“小姐,你餓不餓?我們去做飯。”
見秦霽點頭,彩兒鬆了一口氣。她也不知要如何勸慰才好,這些天發生了太多事,禦史府就像從高塔上跌了下來。小姐才及笄就要麵對這樣險惡的情況,換成彆家的早就慌了陣腳。
能撐到如今才哭已經很不容易,她還怎麼去勸呢。
秦霽哭過後又無事般,隻是房中徹夜點著的一盞燈,到底暴露了少女的惶恐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