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霽開了門。
二十幾日頂著這張黑黃黑黃的臉,秦霽終於將上麵的灰泥全部卸下。
她將自己家中帶來的湯料放進熱水,從頭發到足尖都仔仔細細地清潔了許久。
再出來時已是日暮。
秦霽終於擺脫在客船上浸出來的潮味,換上棉布長衫後,整個人都是輕飄飄的。
她對著鏡子看了許久,這次不能再灰頭土臉,不然去個正經客棧都要被為難。
秦霽將胭脂盒蓋上,裡麵裝的早已不是胭脂,而是黃梔子做染料製成的膏泥,她打算明日走前再塗。
明日一早就得走。
匕首,銀票,假牙牌,和一枚信物魚佩。
秦霽將所有重要的東西貼身放著。
這是她第一次獨自遠行,沒有丫鬟,沒有侍衛。
隻有要小心提防的生人。
二十多日,秦霽在船上從未安心歇過一刻,一直警惕著船艙內旁人發出的動靜。
擔憂官兵抓來,擔憂被發現女身,擔憂被偷走東西。
如今隻有秦霽一人躺在房中,房門落了閂,自己身上終於乾淨,疲憊催使她暫時忘卻了潛在的危險。
在夕陽將落時她沉沉睡了過去。
這一覺很沉,頭沉,眼皮沉,嗓子也沉。
到後來,秦霽覺得自己不是在睡,而是已經醒了,被困在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境中。
她聽見敲門聲,隨後窗戶那裡傳來敲打的動靜。
眼前一片黑暗。
這個夢由聽覺構成。
紙窗被破開,重物落進房中砸出咚的一聲。
有人走了進來。
腳步聲越來越大,最後停在自己身邊。
秦霽聞到了一股臭味。
是在淤泥和爛菜葉混在一起的腐臭。
窸窸窣窣的聲音到了自己麵前。
還在不斷靠近。
那股臭味也越來越濃。
她感到呼吸困難。
敲門聲又響了起來,比之前更加急促,也更加用力。
令人作嘔的黑氣在敲門聲中散去。
恍然間,秦霽意識到這不是夢。
她頓時汗毛倒豎,四肢冰涼。
秦霽想醒,眼皮卻像被粘連在一起,怎麼也無法撕開。
耳邊的聲音還在繼續。
“果然是個上等貨,不知道還乾不乾淨,我先看看。”
“把你的臟手拿開!老娘看過,是乾淨的。”
“你裝個什麼勁?這會兒良心發現當上好人了?真要當大善人當初就彆給她下藥,壞事做儘還想要福報呢。”
“這等品貌的雛是什麼價你心裡沒數?你現在手賤弄丟的可不止百兩銀子,你究竟要錢還是這一時痛快?蠢貨!”
……
再睜眼是在馬車上。
外麵的日頭直直照進來,刺得秦霽眯起眼睛。
梅娘見她醒了,放下車軒處的簾子,柔聲道:“你醒啦?咱們很快就能到金陵了。昏了一天一夜,定然餓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