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太後慢條斯理喝了一口茶水,心裡則是迅速盤算起來。</p>
首先,撒謊是不大可能撒謊的,畢竟此事隻要和庾元規一問,便能輕易得知真偽。</p>
其次,自己的長兄會做出這種事嗎?</p>
還真會……</p>
這“悔中書”的大名,台城內外誰不知曉?</p>
遇到什麼事情直接下判斷做決策,做完以後一看不對勁,哎呀!我後悔了!這樣的事情也不知道發生過多少次了。</p>
覺得程晉陽有利用的價值,就拿先帝答應好的婚事做籌碼吊著人家。</p>
如今一看,士族將全部籌碼都壓在程晉陽身上了,才忙不迭地將南康也送過去……豈不知錦上添花,根本不如雪中送炭?</p>
若是去年先帝剛剛離去,招了這程晉陽做駙馬,現在皇室便有了自己的一品巨神兵、直屬領地京口鎮和護國北府軍。</p>
可惜,沒有那麼多如果!</p>
想到這裡,庾太後也感覺有些氣悶。</p>
雖然南康已經勸過了她,這樁婚事已成定局,最好不要再去欺負女婿,免得雙方鬨得難看。</p>
但她還是有些意難平,本打算用些奚落的言語,好好落落這女婿的麵子。</p>
隻是現在,聽程晉陽將當初的事情始末這麼一說,她才根本講不出任何怪罪對方的話。</p>
人家都到宮裡來求見了,你庾中書偏要將長公主婚事來做拿捏,人家能怎麼辦?</p>
偏偏這人還是庾太後的親兄,讓她自己也沒法置身事外,隻能默默將茶水喝了一口又一口,等杯子都幾乎見底了,她才仿佛失去退路般,低聲問道:</p>
“唉,晉陽。哀家問你,若現在哀家做主,讓南康嫁給你,正妻之位能有幾分可能?”</p>
程晉陽聞言便麵露苦色,半晌才道:</p>
“回太後陛下。便說臣與五姓家聯姻,有王、崔、盧、鄭、李五家,新嫁娘不是族長、族老之女,便是侄女、義女。要讓她們做妾,臣做不到。”</p>
聽到這裡,庾太後便疲倦地閉上眼睛。</p>
光是太原王氏一家,便已經讓她如臨大敵了。“王與馬共天下”,豈能讓她這個皇帝母親不做忌憚?</p>
如今再加上另外四家,便是庾中書也不敢攫其鋒芒,而一旦南康要成為正妻,勢必會直接損害到五姓家的整體利益。</p>
可是如果不將南康嫁他,等於程晉陽就會被徹底捆在士族的戰車上,而如今的皇室根本支付不起失去巨神兵的代價。</p>
這些道理,剛才庾元規又來電跟她說了一遍,話裡話外無非是叫她不要“意氣用事”,多為兒女、庾氏和社稷著想。</p>
想到這裡,庾太後突然有些忍不住怒火。</p>
憑什麼要我為社稷著想?兄長,這事從一開始就是先帝規劃好的,最後不是被你這個蠢貨搞砸的嗎?</p>
現在憑什麼要我來替你收這個攤子了?究竟你是太後,還是我是太後?</p>
想到這裡,庾太後便意興闌珊起來,也沒有繼續和程晉陽掰扯的興致,隻是擺了擺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p>
“謝陛下。”程晉陽還記得王大小姐讓他不要在宮中久留,連忙說道,“那長公主殿下……”</p>
“去吧去吧。”庾太後表示心累。</p>
於是公主姐姐便欣喜起身,和母親施了個禮,然後便隨晉陽、廬陵兩人一起離去了。</p>
離開宮殿,程晉陽正要開口,便聽見公主姐姐正色說道:</p>
“晉陽,我們得趕快去宗室那邊,把婚事辦了……否則若是母後之後又反悔起來,那就難辦了。”</p>
程晉陽哭笑不得地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