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兩?天許應恢複得很?快,轉眼?就到?了十二月的最後一天,也是這一年的最後一天。
下午袁醫生來查房,許應問能不能拔尿管了,袁醫生看看沒什麼問題,就拔了,拔完問他:“明天出院?”
許應原本想?應好的,又忽然想?起元旦當天該是蘇盈袖值班,於?是問:“能二號再出院麼?”
袁醫生沒多問,點頭道:“行啊,我先給你開?出院,到?時候你直接回?去,工作日再來結賬,節假日不辦出院。”
晚上蘇盈枝放假,來找蘇盈袖一起回?家,聽說他在住院,還特地來看看他,沒坐一會兒就催著蘇盈袖回?去,說去外婆家吃飯。
剩個許應眼?巴巴地坐在床上看著她們的背影。
蘇盈袖元旦值班沒有很?緊急的突發?狀況,但也並不輕鬆,因為要跟劉殷殷一起上一台很?重要的手術,從外院轉診過來的凶險性前置胎盤患者。
早上九點多到?的,隻有少量出血,孕婦整個人都很?清醒,情況並不緊急,於?是劉殷殷有足夠的時間安排手術開?始之前的一切準備工作。
凶險性前置胎盤,說的是前置胎盤合並瘢痕子宮,之所?以說凶險,是因為胎盤會橫跨過子宮上的瘢痕,瘢痕位置肌層薄弱,很?容易出現植入,這種植入很?可能是穿透性的,會穿透子宮往外長,蘇盈袖見過最可怕的,是胎盤往膀胱裡長的,因為從解剖結構上來說,子宮的前麵就是膀胱。
“MRI今天能不能做?”劉殷殷問道,本院一般周末是不做核磁共振的。
蘇盈袖點點頭,“我打電話叫朱醫生回?來了,可以做。”
劉殷殷點頭,繼續交代:“B超要做,主要明確一下胎盤在哪個位置,植入得怎麼樣,交叉備血記得抽,麻醉科今天是誰?”
“我叫了範崢。”蘇盈袖應道。
“好,通知?新生兒科到?場,該叫什麼人你知?道的吧?”劉殷殷說著,看一眼?她。
蘇盈袖點點頭,“今天是葉主任值班。”
倒不是信不過年輕醫生,也不是不願意給他們機會鍛煉,而是這台手術過於?危險,畢竟涉及到?大?小兩?條命,
容不得一絲一毫的輕忽,當然是有經驗的人在場會更加放心。
劉殷殷交代完之後急匆匆去看病人,蘇盈袖抬頭找自?己的學生,“何……付潔,小付醫生。”
何娜已?經出科,今天開?始蘇盈袖開?始帶新學生了,有點不太習慣,幾次都叫錯人家名字,怪不好意思?的。
付潔是第一年的規培醫生,在這之前,隻輪過兩?個內科,工作也忙,但不像婦產科這樣緊張,尤其第一天上班就遇到?凶險性前置胎盤這樣的大?麻煩。
“老師,你叫我。”她把病曆夾從護士站拿回?來,聽見蘇盈袖叫自?己,忙應了聲。
蘇盈袖抬眼?見她回?來了,就道:“寫檢查單,我開?在電腦上了,你照著寫,急查的,記得標st,快點哈。”
說完又給ICU打電話,讓他們做好準備,剛掛電話,劉殷殷回?來了,神色凝重地又催了句,“快點送下去做檢查。”
這邊開?完檢查,蘇盈袖怕出現意外情況,親自?送下去做檢查,不到?一個小時,所?有結果全都出來,又馬不停蹄地讓送手術室。
MRI結果並不理想?,這個胎盤植入,應該已?將到?達膀胱了,蘇盈袖看到?這樣的結果,忍不住頭皮一麻。
一切準備就緒,手術室裡除了主刀劉殷殷和一助蘇盈袖,還有二助宋寧,剩下一個名額,蘇盈袖把付潔給捎帶上了。
醫院裡總也有不忙的地方,比如許應的病房。
“喂,枝枝?”許應還在醫院,病房裡隻有他一個,安靜得很?。他已?經不需要護工,葉菲和許寧川趁著假期丟下他去旅遊了,正覺得無?聊,卻忽然接到?蘇盈枝的電話。
“許律師,你能不能過來接我?在派出所?。”小姑娘說著就委屈地抽抽鼻子,“我姐不接電話,林修哥在外地,我就隻能找你了……”
許應一愣,隨即從床上挺身坐起,“……你說什麼?派出所??你放假不在家寫作業跑派出所?去做什麼?哪個派出所?,我馬上過去!”
他邊說邊下床,隨意套了衣服,扒兩?下頭發?,立刻跑了出去,也沒告訴護士。
早上十點十五分?,手術室1號間。
手術開?始之前,負責麻醉的範崢已?經
在患者的靜脈裡給足儲備液體,血庫送來了合血型的血,搶救設備和藥品全部在旁邊緊急待命,劉殷殷和大?家對視一眼?,深吸口氣,執起刀,輕輕一劃,劃開?第一道刀口。
接著逐層打開?腹腔,露出子宮下段前壁怒張的血管,最粗的有蘇盈袖小指那麼粗,幾根同時糾結匍匐在一起,隻要一不小心,戳破哪怕一點,都可能立刻引起大?出血。
所?有人屏氣凝神,範崢目不轉睛地看著儀器上的各項數值,蘇盈袖緊盯著劉殷殷的每一個結紮血管的動?作,動?作不快,卻很?穩。
當所?有血管都結紮完畢,其實整個局麵已?經在她們的控製範圍之內了。
接著,她頭一抬,看看範崢,又看看蘇盈袖,“準備好了嗎,我開?始了?”
兩?人不約而同深吸口氣,點點頭。
尖利冰冷的手術刀劃開?子宮,鮮血像潮水一樣噴湧而出,劉殷殷飛快撥開?擋在麵前的胎盤,手伸進宮腔裡,一把抓住胎頭,蘇盈袖配合著她的動?作,立刻從宮底往下用力推壓,幫助胎兒娩出,整個過程隻有短短幾秒。
“斷臍。吸引器。催產素。”
劉殷殷一個詞一個詞地下著指令,每說一個,相應的操作就會立刻跟上。蘇盈袖用吸引器儘可能地將湧出的血吸乾淨,讓術野變得清晰一點。
“植入麵積太大?了,剝不了,準備切除子宮!”
劉殷殷剝胎盤的動?作停了下來,宋寧轉頭叫付潔,想?讓她去跟家屬談話,蘇盈袖這時道:“你去吧,她才來,我怕她說不清楚。”
於?是宋寧從手術台上下來,出去和家屬談話,交代病情,簽署手術同意書,而手術台上,劉殷殷已?經一大?把紗布塞進宮腔進行壓迫止血,當子宮切除,血也就順利止住了。
“代價沉重,但孩子很?健康,媽媽的命也保住了,送ICU觀察兩?天,沒事的話就能回?普通病房了。”手術結束,劉殷殷親自?對患者家屬解釋道。
家屬一路感謝著醫生,又忍不住抱頭痛哭,充滿著劫後餘生的慶幸與後怕。
許應去到?蘇盈枝說的那個派出所?,恰好是十一點整。
他找到?蘇盈枝,看見小姑娘正坐在椅子上
,噘著嘴,滿臉不高興,旁邊一個女警正拍拍她肩膀,像是在安慰她。
許應一邊向她靠近,一邊打量著她,衣著整齊,看起來沒有被欺負,就是臉上還有哭過的痕跡,這讓他有點擔心。
“枝枝。”
“許律師!”
蘇盈枝一激動?,就站了起來,聲音裡帶著哭腔。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許應一邊問,一邊想?給她掏紙巾,摸了口袋才發?現什麼都沒有。
倒是旁邊的警花姐姐遞了包紙巾過來,笑道:“你這得什麼家庭啊,還請有專門的律師呐?”
“他不是……”蘇盈枝下意識想?解釋,還沒說完就被許應打斷了,“她發?生什麼事了?”
幸好許應今天起來時已?經打理過自?己,現在端出專業人士的架子來,還是像模像樣的。
警花姐姐笑道:“沒什麼大?事,估計是嚇著了,你來看段視頻吧。”
說著將許應帶到?電腦旁邊,點開?一段視頻,“這是公交車的監控拍下來的。”
監控視頻很?清晰,許應一眼?就看到?蘇盈枝,她穿著紅色的羽絨服,和深灰色的呢子中裙,同色的打底褲和短靴,紮著丸子頭,腰側背一個鴨屁股包。
她站在靠近車門的位置,抓著扶手杆,車上人擠人,許應看見一個穿著黑色夾克的男人靠近她,然後伸手摸向她的裙子……
“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