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夢枕帶著王小石,來到一處無人路口。
一個身穿黑衣的仆人沉默不語,見到蘇夢枕,隻一板一眼領著兩人往前走,匆匆幾步,三道人影就穿過大街小巷,停在一閃嶄新的銅獸銜環大門前。
“客人請進。”
門無聲從裡打開,王小石跟著門看去,發現門內一左一右,竟站著兩個身著和麵前這引路人差不多的護衛。
以蘇夢枕和王小石的眼力,能估量出這兩個守衛功力不差。
王小石心內咋舌:而他們居然隻是跑腿引路的和守大門的。
他們金風細雨樓也沒這麼闊氣啊!
“三弟,走了。”
蘇夢枕頷首,神態自若登上台階。
王小石想到這回跟著蘇夢枕的目的,便也跟上,路過那兩個守門的寡言守衛,他的眼神快速略過兩人的脖頸、手臂、抓握姿勢、下盤……
“客人。”引路人聲調平靜,卻暗含警告之意。
王小石笑了起來:“兄弟對不住對不住,彆怪我大哥,我就是頭一回被我大哥領著來見你家老大這麼神秘的貴客,好奇心才重了點,我會注意的。”
那引路人看了王小石一眼。
自此一路無言。
讓王小石憋了一肚子話想問蘇夢枕,想和他傳音,卻又被提前蘇夢枕說過這裡藏著人在盯著。
想著小樓裡空蕩蕩的藥瓶……
王小石一次試探不成,收斂得格外快。
走過板正的鋪地磚,穿過五道梅花拱門,一個房間門開著迎客。
房內五重臘梅花紋的錦簾,皆被金鉤掛起。
“蘇夢枕,你來了?”
房間內坐著一個青年,麵白無須,坐在桌前拿著一本畫冊正在看,笑起來時,一雙眼睛顯得比旁人黝黑。
他這股喜悅之情,倒是格外情真意切了。
室內慢慢被藥香侵染。
“蘇夢枕,你昨夜動靜不小,不過……”青年合上畫冊,笑道,“我的交易要求,是要你用六分半堂來換藥。”
完完整整的。
而不是像現在,隻能算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蘇某自繈褓起便身中劇毒,若非家人師長苦耗內力續命,我活不到如今,這天下便也沒有能與人交易的金風細雨樓蘇夢枕。”
“京城有金風細雨樓、六分半堂、六扇門三足鼎立,百姓安樂,江湖風平浪靜,可放眼天下,自京城由近至遠,律法權威便如江河日下減作溪流,越是遠,越是式微。闔家歡樂與水深火熱,不過頃刻之間。”
蘇夢枕以袖子掩口,強壓下咳嗽,“若能天下歸一,四海同律,青天高懸,蘇夢枕便是死也無憾,咳、咳——”
“否則,壽命再長,隻能看世間水火,也是白活這一遭。”這一句,他說的格外慢。
假如俞靈零在,她聽到蘇夢枕的話,一定會恍然大悟,嘀咕一下為什麼她在金風細雨樓這段時間,就隻在最後時期打過一次架。
感情蘇夢枕是個理想主義者,硬生生把他的幫派整成了安全區。
維持秩序那麼多年,也就是近來才和六分半堂起劇烈衝突。
青年歎氣:“哪裡都是這樣的,人心如此。你口中百姓安樂的京城,不也能分出幾批貪官汙吏和清官直臣來?”
他拿起另一本畫冊,露出底下的盒子,打開,露出一個大圓肚短口紫瓷瓶,“蘇夢枕,你真是好一塊良才美玉,我以為……”
藥味那麼明顯,青年本以為蘇夢枕會先詢問和他性命相關的藥,誰知蘇夢枕開口是如此直白,說起抱負。
“這對蘇某而言,不隻是交易。”蘇夢枕一身冷傲,瞧著就讓人難以親近,這一刻,神色卻透露出柔軟和善意。
青年看蘇夢枕的眼神變微妙了:“你這樣一個人,繈褓中定然也是討人喜歡的,竟有人舍得給你下劇毒……”
他將藥盒推了過去。
……
王小石回頭看看關閉的門,門口兩個銅獸不怒自威,栩栩如生。
他也顧不上在人大門前了,著急地拉住蘇夢枕,“大哥,你、你乾什麼不先把藥收了!你的藥明明就已經吃完了!你的身體!”
“三弟,我的身體能撐到六分半堂事了。”蘇夢枕想起和關七對戰時跳出來的姑娘,心中有數。
若不是她當時出來援手,今日他必然是身上帶傷,心境絕不可能如此冷靜平和。
王小石往後看了一眼,私心說,真的很想憑借自己的輕功衝進去搶了藥就跑,“大哥,那個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