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之軒拆開紙條,看了眼上麵的字。
有種意料之中但情理之外的失望。
“提前大半個月給你們傳消息讓你們去殺她,早應該做好重重準備,以確保萬無一失,把事情辦砸了還有臉稟告說失敗?現在魔道的人這麼廢物了麼……”
傳信的鴿子站在書桌的筆架上,發出“咕嚕嚕”的聲音。
石之軒大拇指和食指一撚,他手中紙張簌簌成灰。
他麵有三分落寞,“也是,都是些不中看也不中用的東西,本王精挑細選還細心教導過的兩個傳人都折了去,也不好怪你們是無用之才……”
月光打在窗邊的青竹上,印出一道被拉的極為長的黑色陰影。
石之軒提筆寫字,筆走遊龍那頃刻,他想的卻不是什麼為徒弟報仇、如何再去為花間門派和補天道挑選傳人、振興已有消沉之態的魔道威名之類。
他在想……
“天地寬廣,眾生生死自有因緣。”
“我石之軒生於人世,修習武功可以輕而易舉成為兩脈之主,混入佛門,簡略翻閱藏書典籍可成聖僧大德,入朝為官,內政可坐鎮一部,外交可使亂地冰消瓦解收歸於朝廷……”
“可兩脈之主又如何,花間門不過是魔道六派之一,那群蠢物的讚歎要來何用,總規在前人之後,以我之能,為何要甘於人後?”
筆擱在桌麵上。
石之軒卻閉目:“那些佛門典籍,剃度誦經,不過是自欺欺人的行為,跟著做跟著說的人多了,看的人聽的人多了,那編織地所謂來生福報於眾生的假象,就好似成了真,一群……”
一小團代表的鳥雀的陰影在邊上翻飛。
室內之人,一聲歎息。
哪一日,究竟要到哪一日,才能完成不死印法,永遠超脫於這阡陌紅塵中打滾的無智蠢廢?才能天地生死不損……
無聲無息地,地麵上隻剩下竹子長而枝葉交織的斑駁月影。
……
京城的雪早化了。
世道總是如此,寒冬總會過去,天氣一暖,萬物複蘇,草木生長。
就像有些事情,一些人也許從生到死都沒有聽過一絲一毫,卻會有人披著蓑衣踩著風帶到另一些人麵前。
石之軒如此,帝王更是如此。
彼時皇帝正在六扇門,諸葛神候、鐵手等六扇門骨乾與皇帝一同知曉貴妃俞靈零遇刺的消息。
諸葛神侯頗有擔憂:“陛下喜愛虞妃,此行驚險,洛陽這模樣像有內鬼通風報信,不知是否需要六扇門增援人手。”
鐵手當時在屋內。
門外有金九齡。
六扇門官衙中,更有回來複命的無情與追命。
他見過貴妃,見過帝妃相處,他以為,陛下會允,會起碼派一人去好讓其護人安全,免除後患。
“不用了,生死由天,她已經帶走我半數暗衛,倘若這樣都不能攪亂洛陽,那未免也有負其名。”
青年帝王語氣突然奇怪起來:“再說,如今她有人相助,怕也想不起我這個假的蘇夢枕來了。”
皇帝又和神候商議了些事,的確是關於虞妃的,卻是分了上中下三策,要如何去分化隋地勢力為己用,又如何將長安洛陽混亂時的百姓收歸民心……
鐵手知道這些是正事,卻不免心中為那個歡笑連天的傻女子歎息。
不是妃子麼?
一朝君王側,昨日是寵,今日便送到龍虎地。
街上來往的行人臉上少了對於冬天冷氣的畏縮,熱熱鬨鬨地忙活起來,當家婦人起火弄朝食,男人做工賺錢,小孩穿梭在街頭巷尾,一邊應付著大人那略敷衍的看顧,一邊和同伴們露起了笑。
一個小孩沒看路撞到人,原本聚在一起的小孩們安靜下來。
“小孩,你抬頭看看。”
那小孩抬頭一看,見到的一個身強力壯的侍衛,他腦袋的高度,正正好撞到了刀鞘位置。
侍衛板著臉對著撞到腰上來的小孩,將腰間門刀“唰”一聲彈出。
“對、對不起,我、我……”
“算了,嚇小孩玩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