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楚伊被這個聲音聽到一怔, 而後回頭。
沈暗坐在院子樹下的小石桌旁, 圍著深灰色的圍巾, 清冷的臉龐上有一絲寒意拂過的微紅。
風簌簌地刮著，他就那麼漫不經心地坐在那兒看著自己。
崔楚伊看呆了, 心跳怦怦。
他現在不是應該在飛機上嗎？
怎麼會……
但很快她就從昨晚沈暗反常的淡定裡明白過來，這一切不過是他蓄謀已久的安排。
忽然出現的驚喜讓崔楚伊嘴角止不住上揚, 兩步走到沈暗麵前：
“乾嘛不去你的瑞士彆墅泡溫泉了。”
沈暗輕笑著拉過他的手：“泡溫泉有什麼意思，還不如泡你。”
崔楚伊推了他一下，“好好說話。”
“我的意思是。”沈暗將人拉近, 牽住她被凍到冰冷的手：“我沒有辦法忍受十天沒有你，所以隻有自己跟來了。”
手被握在溫熱手心, 一下子就暖了。
崔楚伊抿唇偷笑。
其實回來的路上她也在看跟沈暗的那些聊天記錄, 想著十天見不到麵, 這男人早上竟然能走得那麼舒坦, 本來還有些小情緒，沒想到他竟然暗地裡搶先一步回了自己的家, 給了她這麼一個驚喜。
崔楚伊無比滿足地鑽進他懷裡, 臉貼在他胸口：
“你這麼跑過來，你爸媽不會生氣嗎。”
“當然不會。”沈暗很平靜地說：“我媽，我姐跟我爺爺都同意我來找你。”
一家人都答應了，唯獨缺了沈柏年。
崔楚伊好像明白了什麼，頓了頓：“那你爸……”
沈暗像是看出了她的忐忑似的, 解釋道：“我爸雖然沒有答應, 但是也沒有反對, 再說。”
男人稍停頓，輕輕撫著她的背，似是安慰：
“就算沒有任何人同意，我想來找你，誰也攔不住。”
“……”
崔楚伊仰頭看著他。
院子裡有盞暖黃的燈，暮色和著燈光照在沈暗漆黑眼眸裡，好像裝了一灣星河，澄澄的，亮亮的，莫名讓人感到溫暖和安定。
佟老太這時從家裡出來，看到兩個小年輕抱在一起，先彆過了臉，然後才咳了聲，喚道：
“音音也回來了？”
崔楚伊轉身，馬上高興地撲向佟老太的懷抱，“奶奶！”
祖孫倆抱在一起，好一頓寒暄。
外麵天寒地凍，三個人回到家裡取暖，佟老太跟崔楚伊說：
“音音啊，你在外麵工作賺錢也不容易，乾嘛給奶奶買這些貴的東西？”
崔楚伊這才看到家裡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台真皮的豪華按摩椅。
她微微怔了下，當即反應過來肯定是沈暗以自己的名義買的。
這下半年崔楚伊工作太忙，雖然每個月都會寄錢給佟老太，倒的確沒有細心地想過給佟老太買上這麼一個疏絡筋骨按摩身體的家當。
崔楚伊不禁向沈暗投去感激的一瞥，然後扶佟老太在座椅上躺下，告訴他：
“您孫女沒那麼細心，這是小沈同誌孝敬您的，我可不搶功勞。”
佟老太一聽，馬上局促地站起來：
“哎喲，小沈你這孩子，來就來吧還送這麼貴的東西，要不拿回去給你爸媽他們用吧，我真用不上……”
沈暗隨即把老太太按著坐好，拿遙控器選擇了一個舒適按摩模式：
“奶奶，您要不收下我明天就走了。”
“……”
佟老太被幾番說辭，最後也不再推卸，老太太過意不去，非跑去廚房又加了兩個菜。
飯桌上，平時夾給崔楚伊的雞腿這次都夾給了沈暗。
“小沈，你多吃點。”
崔楚伊裝作吃醋的樣子：“奶奶你偏心啊，兩個雞腿都給小沈，我呢。”
話音剛落，雞腿就被沈暗從碗裡重新夾給崔楚伊，寵溺道：“你的你的，都是你的，沒人跟你搶。”
佟老太本想說崔楚伊一句不懂事，可看到沈暗望著自家孫女的那個眼神，活了一輩子，通透的老人家一眼就看出那裡麵飽含的愛意。
她便沒有說話，歡歡喜喜地看著兩個年輕人在飯桌上你夾給我，我夾給你。
一家人，其樂融融。
溫馨的家常便飯後，佟老太讓崔楚伊帶著沈暗去客臥。
其實佟老太的家並不大，上個世紀自建的那種平房，所謂的客臥也就是一個簡單的儲存室改成的，裡麵有張小床。
沈暗一米八五的身高睡上去，確實有些勉強。
崔楚伊看著狹窄的房間，很是抱歉：
“要不然我幫你去鎮上的酒店開個房吧，不然你睡著也太難受了。”
“怕我難受？”沈暗微微抬眼：“那把你的床分我一半？”
崔楚伊當即凶凶地打了他一下：“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想得美，不可能。”
沈暗笑了。
本來就隻是逗逗她，他無所謂地坐到床上：“誰家過年跑去睡酒店的，我覺得挺好。”
崔楚伊覺得這人就是嘴硬，一屁股坐在他旁邊嘟噥道：
“這麼點大的地方你腿都伸不直，好什麼好。”
沈暗扳過崔楚伊的臉，捏著她兩個臉頰，聲音懶懶帶笑：
“好就好在，有音音妹妹在啊。”
“……”
這突如其來的情話崔楚伊竟無言以對。
她“噗”地也被逗笑了，臉被撩出一絲羞紅，都懷疑沈暗是不是背著她上了什麼情話快成班，現在這麼會哄人開心。
沈暗堅持要睡在這裡，崔楚伊隻好幫他鋪好了床。
臘月二十八這樣一個平凡的夜晚，陳舊寂寞的院子因為他們的到來而多了無限生氣和歡樂。
今年是沈暗陪崔楚伊度過的第一個新年，意義自然不言而喻。臘月二十九，崔楚伊和沈暗陪著佟老太把家裡打掃了一遍，貼上窗花春聯，掛上紅燈籠，到處都洋溢著新年的歡喜氛圍。
佟老太也已經很多年沒有感受到這種團圓，老太太心裡很高興，看著兩個年輕人無論乾什麼都是手牽著手，打心眼裡感到高興。
轉眼，一年的最後一天終於來了。
年三十的這天雪還沒有停，外麵飄著點點雪花，院子裡依然鋪著厚厚的雪，午飯後，佟老太在衛生間裡放了一個大木桶，裡麵是她親手調配的，傳說中可以去掉一年病邪的中藥湯浴。
崔楚伊每年都會泡一次，她在泡澡，沈暗沒事乾，就拿著大掃帚去掃院子裡的雪，
原本佟老太在廚房準備晚上要吃的餃子，沒過一會，老太太從廚房跑出來說是家裡沒醬油了，得趕緊去巷口的小店裡買。
佟老太走了，家裡就剩沈暗和崔楚伊兩人。
沈暗繼續掃門前雪，兩分鐘後，房裡傳來聲音：
“奶奶！”
“奶奶？”
沈暗隻得放下掃帚，走到在衛生間門口：“怎麼了？”
崔楚伊在裡麵問：“我奶奶呢？”
“說買醬油去了，還沒回來。”
“……”裡麵沉默了幾秒，“沒事了。”
崔楚伊說沒事，沈暗便也沒追問下去，畢竟人家在泡澡，自己也不方便老這麼站在門口，跟個偷窺狂似的。
轉身離開，經過客廳時忽然發現崔楚伊的一套乾淨內衣竟然疊得好好的放在椅子上。
沈暗驀地想起剛剛崔楚伊拿衣服出來的時候，在客廳接了個電話，可能就是那時候忘了把衣服拿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