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並非沒有度過春日。
事實上,某年的春日,當魔王陛下突然發覺春日的氣息格外雜亂浮動的時候,薩菲爾就告訴過他,春日到了。
龍族並沒有那樣細致的心思與好脾氣在這方麵教導魔王陛下,薩菲爾難得給魔王放了假,然後扔給他一本書,是講述魔族的。
魔王陛下並沒有主動看書的意思,對於他來說,放假就是放假,他怎麼可能在薩菲爾不在的地方認真看書,於是那本書直到現在翻動的頁數也沒有超過十五頁。
春日對於魔王來說隻是繁雜的氣味,吵鬨的聲音,以及嗜睡。
魔王很喜歡在春天睡覺,合適的濕度,暖和和的太陽,空氣中彌漫著蛋糕甜膩的香氣。
他可以在春日睡許久,魔族雖然沒有冬眠的說法,薩菲爾有時候也吐槽魔王春天也許正是這樣的狀態。
他的春日比彆人的反應更為冷淡平靜。
“未免不是好事,”這是曾經的薩菲爾對魔王說過的。藍寶石龍的冷淡評價。
畢竟,無法離開魔王城的魔王陛下,要怎樣尋找到合適的配偶呢。
在魔族同類中,願意總呆在一個的地方的家夥也非常少見,魔王本來就是並不標準的魔族。
彼時的魔王還不是能夠看懂這些複雜表情的年齡,他隻覺得薩菲爾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比平日更柔和,他冷酷的老師難得的露出溫柔的姿態。
那時候魔王城的乾部們隻來了一小部分,即使最操心魔王城的薩菲爾也有著自己的生活,魔王城的輪班會產生空缺,那個時候就隻有魔王呆在魔王城。
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除了魔王自己。
在睡醒之後,魔王需要給自己找事做。
站在魔王城的最高處,在夕陽的時候,鳥兒落在他的肩膀;風吹到最大的速度,月光之下從房間外高高的陽台上躍下,在落地的最後一秒漂浮空中……
這些把戲剛開始還算有趣,到了後麵就變得無聊起來。
他開始嘗試著繪畫,樂器,用自己的手打磨一柄合適他的法杖。
魔族不像許多種族,他們自身便是魔力的集合,魔族使用魔力像龍族那樣不需要法杖,但是時間太長久了,試一試又會怎樣呢?
當歪歪扭扭的蠟筆畫變成漂亮的風景畫,當他已經十分擅長做一些精巧的東西,某一天,無聊又回歸於他。
藍寶石龍薩菲爾是一位不錯的老師,不錯就不錯在他是一頭傲慢的龍。
龍有著與魔族一樣漫長的時間,且薩菲爾發自內心地認為魔王陛下能安安分分地呆在魔王城順便學點知識已經很不錯了,不需要對他抱有太多的期待。
無聊的魔王城,更加無聊的春日。
但是如果不露出笑容,就很難應對未來永無止境的每一天。
“陛下。”
“魔王陛下?”
額頭溫熱,魔王的意識回到這個安靜的黑夜,纖長的眼睫抬起
,人類女性正擔憂地看著他⒓_[]⒓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你看上去不對勁。”
是麼?青年的視線落在人類女性的麵容上,她的一小縷黑發貼在耳邊。
和魔族相似的黑發。
她穿了件寬鬆簡單的白色長裙,和房間內繁瑣華麗的裝飾物格格不入。
林琳的審美其實和魔王並不一致,魔王喜歡那些繁瑣精致到誇張的東西,而林琳更喜愛寬鬆舒適的狀態。這種區彆體現在很多方麵,房間內的布置,穿衣風格,食物,甚至於使用魔力時的風格。
但,林琳又是一個很擅長遷就彆人的人,她知曉著房間內那一批又一批的重工裙子是魔王陛下的喜好,她偶爾在心情不錯的時候也也願意挑選一件,換換風格。
魔王的視線下移,落在女性潔白光滑的脖頸處。
那沒有緣由的酸澀煩悶再一次襲來。
印記消失了。
魔王想起少年時期第一隻落在他肩頭的鳥雀,他們站立在魔王城的屋頂,看夕陽。他們隻相遇了十一秒,然後他的肩膀一沉,那隻鳥兒便舒展翅膀飛走了。
在他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他和這隻鳥兒已經錯過了。
魔王在很多地方都非常遲鈍,很多困惑與疼痛都是很久之後才開始發作的。
細密的疼痛如同綿密的細針紮入心臟。
“我的鳥兒,”魔王陛下說,他將額頭抵在人類女性的鎖骨處,聲音低沉,“找不到了。”
“你的鳥兒嗎?你養鳥了嗎?”林琳眨了眨眼,她完全不知道魔王陛下還有這個愛好。
在聽到她的聲音之後,青年埋在她鎖骨的身體微微顫動:“它飛走了。”
“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林琳實在是不擅長安慰他人,她伸手輕輕拍了拍魔王陛下的肩膀,而後,那雙紫色的眼眸從她的懷中抬起,對上她的眼眸。
紫羅蘭色的眼瞳在昏暗的燈光之下亮得驚人。
林琳楞了一下。
她感覺到有點困,也不完全是想睡覺,隻是腦子好像變得昏昏沉沉的。
她聞到空氣中彌漫著的,過於甜膩的氣息。
或許還有一點潮濕的味道,因為外麵下雨了。
人類的嗅覺比很多種族都要遲鈍,當雨水真正珍珠一般落下,濺起地上的泥土腥氣,悶熱的空氣蒸騰為潮濕的霧氣,人類才會意識到,好像下雨了。
“陛下,好像下雨了。”林琳說。
“嗯。”青年回答,他的視線卻未看向窗外,而是依舊眨也不眨地凝視著人類女性。
黑霧從他的周身擴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