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琳掰著指頭算了一下:“你這麼一說,能來開會的根本沒有幾個人吧?”
說話不留把柄的黑暗精靈聳肩,沒有給出一個明確的答複。
林琳切了一聲。
和今天放假休息的閒人林琳不同,菲克斯還忙碌著自己的工作,他並未在長廊上過多停留。
林琳在黑暗精靈離開後,來到他剛剛站立著的窗戶前,準備打開這扇窗戶。
魔王城的窗戶大都是封死的,林琳到來後才給換了幾扇可以打開的窗戶,以提供給脆弱的人類身心上的嗬護。
站立在菲克斯停留過的位置,林琳微微皺眉。她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落葉腐敗的氣息,這正是林琳之前在黑暗的長廊被襲擊時唯一能夠聞到的氣味。
那並不是美好的回憶。林琳雖然沒有受到直接傷害,但依舊讓人不愉快。
林琳抬頭,看到矗立在自己身旁的墮落天使石像。
那一天她將自己蜷縮在這位墮落天使石像的懷抱中,以躲避黑暗生物的傷害。
真的很巧,這麼多惡魔石像,她偏偏躲在唯一的“天使”身下,如果她是相信神明的人怕是真會覺得自己是被神明賜福的家夥吧?
林琳想了想,嚴肅地半握了墮落天使執著權杖的手,搖搖:“謝謝你。”
林琳:我真是個有禮貌的人。
外麵正在下小雨,林琳推開窗戶,悶熱的氣息跟隨雨水一起吹進走廊。
林琳雙手撐在窗台上,掌心沾染一點泥水,但是她並不在意,向窗外看去。
惡魔城的視野寬闊,能夠看到遠處泛著紅光的山河以及被魔王城庇佑的魔物們。
哇,真是地獄一般的場景。
林琳回憶了一下城堡裡的岩漿和腐蝕粘液池。
不,這裡就是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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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的奇妙在於,巧合會在所有人意料不到的時刻出現。
比如夏日驀然出現的彌漫著霧氣的細雨,比如菲克斯口中“無法離開領地”的某些人。
意料之外的客人。
雨水黏濕發絲和衣物,水下生物便牽引著這些雨水做的絲線來到地麵透氣。
林琳初見那對虎鯨兄弟,是從長廊的一頭到另一頭。
有些可笑的,虎鯨的類人形態與真正的人類十分相似,以至於林琳一開始甚至產生了困惑。
她站立在不遠處,疑惑地打量突然出現的人影。
她已經本能地把這裡看做她的地盤了,那些陌生麵孔才是外來者。
林琳還未來得及湊近,站立在長廊昏暗一角,甚至無法看清麵容的青年忽然綻放笑容,顯露出鋸齒狀的利齒以及顯而易見的惡意。
像溪邊飲水猝然驚醒的食草動物,林琳挺直脊背。
不對勁。
快逃。
雙腿先於大腦給出指令,林琳轉身向長廊的另一方向跑去。
八百米體測也沒這樣努力過。
心臟緊繃,肌肉緊繃,並不遠的距離,林琳大口喘息。
像是被野獸捕捉的獵物,倉促的,謹慎的,林琳在逃離一方時撞到另一方的胸口。
長廊兩端各站著一位獵手。
虎鯨會群體捕獵以提高成功率,同時對於人類有著相當濃烈的興趣。
彼時林琳並不知曉眼前的魔物與什麼動物相關聯。
撞上來者的時候她的心跳更為急促,但心裡反而冷靜下來。
林琳想起自己脖頸處的魔王印記,想起魔王“要更硬氣些”的告誡。
她心裡雖然緊張,依舊試圖麵無表情地推開站立在眼前的青年。
當然沒推開。
短暫的僵持中,林琳這才看清青年的長相。
黑發,身材勁瘦,顴骨和下頜骨的存在感都很明顯,有種狠勁附著骨頭,要從冷白的皮肉裡掙脫出來那樣。
林琳後退一步。
“小姐,”林琳聽到身後的青年開口。
她回頭,昏暗的長廊裡,一模一樣的另外一張臉,但是笑著的。
青年的眼瞳中泛出一點深藍色光澤,仿佛海底最深處。
“我們沒有惡意。”那位青年說。
他還在笑,林琳有些不愉快。
和魔王與龍族相比,甚至和黑暗精靈相比。眼前的兩個家夥擁有著和人類太過相似的輕浮,像是在油膩陰溝裡滾落了一灘的爛泥。
林琳完全不信,但是也不想破壞這表麵功夫。
她還是往前走,嘴裡嘟囔一句“街頭混子”。
林琳想繞過青年離開。
站在眼前的青年突然低頭,一手扶在她肩上,另一隻手的指尖敲了敲自己與她貼近的耳朵。
瘦削的下頜猝然靠近,林琳身體被他輕易控製住,動不了。
“我哥問你說了什麼,”身後的青年說,“他耳朵不好,你得湊近說。”
看來不光是耳朵不好,還是個啞巴,所以要弟弟代為發言。
林琳那股執拗性格上來,揚起下巴,貼著青年蒼白的耳廓。
人類的體溫高於空氣,口腔更是。
虎鯨擁有著和人類相似的體溫,但習慣了冰冷水液的青年還是被人類女性言語間吞吐的熱度灼燒,他微微側過耳朵避開熱度,聽到的聲音也是忽大忽小的。
這一次,他聽清楚了。
“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