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林琳會去黑暗森林娛樂?”魔王陛下看向他,托腮回憶,“她最多在人類城市醉酒,然後第二天早晨悄悄地在上班時間之前竄回來。”
“哇哦,”菲克斯吃驚,“我以為林的酒量一直很不錯呢。”
那家夥還曾經獲得過啤酒大賽的金獎章。
雖然今天是林琳外出的第二天,但是菲克斯也得承認魔王的擔心是有必要的。
“你們不是有著契約麼?”黑暗精靈問,“她現在怎樣?”
“她應該是比較安全,”魔王陛下微微皺眉,有些苦惱,“但我感應不到更細節的東西。”
“我去看看她去哪裡了,”菲克斯打了個響指,他相當擅長追蹤獵物的痕跡,“但是我們之前不是說過了,林說不定是戀愛了。”
“那你知道該怎麼處理那個男人吧?”魔王陛下開口。
菲克斯盯著魔王陛下的麵龐停了兩秒鐘,他露出笑容,是屬於黑暗精靈一族的嚴酷自信的笑容:“遵命,魔王陛下。”
追蹤林琳的腳步對菲克斯來說很容易。
林琳完全沒有遮掩自己痕跡的意思,哪怕隔了一天,她的蹤跡依舊
相當清晰。
戴著鬥篷的黑暗精靈在魔王城前的森林中穿行,隨著林琳的腳步輕而易舉地找到魔法陣的位置。
這一點菲克斯也不意外,為了林琳的出行方便,他們確實讓人設立了傳送法陣。
隻是究竟設立法陣的是哪位,他一時記不得了,黑暗精靈一向獨來獨往,他不像彆人那樣喜歡使用手下。
半蹲身體,菲克斯伸手觸碰到法陣,讀取其中的信息。
令人詫異的是,傳送陣壞了。
菲克斯並不會設置傳送陣,他抬起頭,開始回憶這隻傳送陣到底是誰設置的。
而後他看到站立於樹冠的一隻隻貓頭鷹們。
貓頭鷹低頭看他,發出低聲的咕咕聲。
菲克斯漆黑的指節劃過魔法陣殘留的痕跡,他忽然想起是哪個小鬼頭設置的這玩意了。
儘管耽誤了一些時間,黑暗精靈依舊找到了黑魔法師的老巢。
魔法師的木屋周圍設置了結界,讓路過的人們難以發覺房子的存在。
菲克斯進入結界,便有一群貓頭鷹驚起,它們衝向黑暗精靈,用爪子和喙去攻擊他。
“該死的!”菲克斯用鬥篷遮掩麵龐,他想起了黑暗精靈巢穴中的蝙蝠,都不是怎麼惹人喜愛的小玩意。
而後,他將麻痹藥劑潑向天空,便有一隻隻被養得圓滾滾的貓頭鷹掉落地麵,動彈不得。
見識到了菲克斯的本事,原本打算攻擊他的貓頭鷹們飛往了更高的樹枝,警惕得盯著他。
菲克斯看到黑魔法師門口的傳送陣,同樣失效了。
他現在有些心情糟糕,魔王的擔憂是正確的。
木屋的門對菲克斯來說並不是困擾,他摘下耳墜,將尖細的銀針刺進鎖眼,順利推開門。
滿屋的書籍。
並不意外,貓頭鷹是智慧的象征之一,喜歡養它們的人類對知識擁有著渴求實在是再正常不過。
菲克斯彎著腰進門,以免腦袋撞上門框,他的長手長腿在這件擁擠的房子裡顯得有些拘束。
他看到牆壁上掛著的星空圖,以及吱吱叫著的小白鼠。
黑暗精靈踹了籠子一腳,小白鼠叫得更厲害了。
菲克斯開始解讀這個木屋的主人,渴求知識,愛好繁雜,甚至用動物做實驗。
對生命漠視的黑暗精靈並不會譴責黑魔法師的殘忍實驗,他隻是想起失蹤的林琳,菲克斯的心情更糟糕了一些。
桌麵攤開著一本厚重筆記,裡麵記錄著黑魔法師的實驗。
菲克斯低頭,看清那本子上寫了什麼。
黑魔法師計劃從舊魔域中帶來一些魔物的卵,以此研究生長在那裡的魔物是否出生起就不受控製。
黑暗精靈扯了嘴角,他確實不想去往那裡。
黑暗精靈的口碑中,舊魔域可不是個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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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漸漸落山,橙紅的光亮照耀屋頂,魔王城由巨大灰石堆砌而成,龐
大的建築仿佛一頭沉睡的巨龍。
歸巢的鳥兒從天空飛過,如果有人細心觀察,就能發現鳥兒會繞過一片空白的區域,就好像那裡站立著一個需要它們避開的身影。
光線折射處,有擅長這些欺騙視線的小戲法正在被使用。
巨大的灰色羽翼微微收攏,金色長發天使看向太陽的方向。
魔域的陽光被視為不被光明神賜福的日光,但是依舊能夠給人以溫暖安靜的感覺。
墮落天使暮那舍伸手接住一縷陽光,其中蘊含不了任何光明的力量,接住光隻是他的本能。
安寧,無聲,並不會有無數的祈禱聲借助光明神的雕像,傳入他的耳中。
暮那舍是被創造於與人類建立溝通的天使,光明神在他們的偏向中嵌入對人類的喜愛。
暮那舍卻在麵對人類時並未感知到愛意,也許他是一位感情淡漠的天使。
光明神喜愛生機勃勃的,擁有著創造力和不竭欲望的種族,儘管他們的壽命不長。
像是為了維持世界的平衡,長生種被賦予冷淡少子,壽命較短的物種則恨不得燃燒自己的生命。
暮那舍與其他同類天使開始時便有所不同,他並不熱愛他的工作,他懈怠對待。
一切都是機械的流程,選擇真摯的信徒,聆聽祈禱的聲音,施予光明的保佑。
大多時候,人們在夢境中看到天使的身影。
潔白的翅膀微微收斂,被選中的誠摯的信仰之人便會顫顫巍巍地跪下,等待他的賜福或者教導。
暮那舍是位不擅長教導的天使,所以往往都是賜福,他伸手撫在信徒的頭上,給予他們所想要的。
有人想要財富,有人想要美貌,有人想要權力,有人想要壽命,有人想要健康。
大多數時候,暮那舍都儘可能在範圍內滿足他們的請求。
信徒成為自己想象中的模樣,而後被更大的欲望吞噬,擁有著更為強烈的新願望。
這些願望也許得到滿足,也許不被滿足,被欲望驅使的人類便收走信仰,去信仰新的神。
在失去黑暗神統治的世界中,光明神的信仰便不再是必須選項。
人類去信仰金錢,信仰力量,信仰藝術,信仰的力量鑄造出新神,與光明神分割力量。
暮那舍看著那些信徒離開,或許過一段時間又會歸來,不過這些並不是讓他覺得耳邊喧囂的理由。
人類就是這樣的生物,你不能僅看到欲望的優點,而厭惡欲望的缺憾,暮那舍被創造的時刻就已經知曉了其中的道理。
暮那舍覺得喧囂的時候,恰巧是他少有的清靜的時刻。
降臨於夢境時,天使便隻能聽到夢境主人一人的聲音。
暮那舍降臨於一位老人的夢境。
那是一位有著銀白頭發的老婦人,她穿著乾乾淨淨的粗布裙子,深藍色的眼瞳泛白,眼角被歲月壓出折痕。
【那麼,你的願望是什麼呢?】暮那舍伸手撫
上她的頭顱。
健康?長壽?子孫的福氣?
越是真摯強烈的願望,越會被天使選中。
“我想請您看看我種的花,”老人開口。
暮那舍微微抬眉。
“數年前您賜予我照顧花朵的巧手,我用它開了店,結婚生子,度過了美好的一生,我十分幸福,”老人說,“我想請您看看我的花田。”
暮那舍十分確定,自己並未賦予過眼前的老人任何才能,她身上也並未殘留其他天使的痕跡。
她也許是年輕時候做了一個關於天使的真正的夢,她所收獲的都由她自己親手創造。
在這一刻,暮那舍甚至希望她祈求財富亦或是壽命那些他能夠給予的東西。
但是什麼都沒有,她想要歸還。
暮那舍打碎夢境,現實生活中的老人靠在床頭,無法起身,她身形乾瘦,在小而溫馨的臥室中,窗簾沒有閉合,窗外是成片的金色花束。
老人仰頭,看到天使在人間的模樣。
“是金色呢……”老人說,“我沒有記錯,是金色的眼瞳。”
暮那舍低頭,看向衰老而孱弱的人類。
她已經閉上眼眸,呼吸也不再。
暮那舍在一位真正的信徒離去的時候,天使忽然意識到,他是愛著人類的。
愛意與寂寞一起奔湧而來。
暮那舍伸手,在她的枕邊留下一隻金色的花束。
他先學會悲傷,之後才感知到愛。
這份工作便難以維持下去。
回憶結束,魔王城的太陽已經下山,漆黑籠罩整片魔域。
在寂靜的黑夜中,暮那舍少有地在腦海中傾聽到聲音。
聲音自然並不來自於人類,而是魔域的主人。
這一代的魔王是位相當慈悲寬容的領導者,暮那舍明確知曉著如果沒有對方的允許,他便無法進入這片由魔王本身魔力守護搭建的領域。
從屋頂上一躍而下,暮那舍飛落至窗台,看到已經站立在那裡的魔王。
他對上魔王陛下紫羅蘭色的眼瞳。這還是他們第一次正式見麵。
暮那舍並沒有跪拜魔王的意識,對方似乎也並不在乎。
魔族的周身被黑暗籠罩,力量扭曲了空氣,空氣中浮現意義不明的黑色線條。
濃烈的黑線條扭曲地纏繞在青年的周身,幾乎要看不清他的麵容,隻留一雙發亮的紫色眼眸,地麵也跟著一起浮現微小震動。
森林中的魔物發出不安的鳴叫。
“印記消失了,”魔王陛下平靜開口,“是你們做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