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太在乎了。
太在乎了,所以無法承受失去,也無法承受她更多一分的討厭和憎恨…
*
今天的行程是遊客們自由安排。
旅行社給大家準備了漁具,可以在湖邊釣魚、也可以去登山、當然也可以什麼都不做,鋪野餐布在草地上吹吹風,享受悠閒時光。
溫瓷一開始是準備要帶隊登山的,但是出發前,她發現一件不妙的事情。
她來例假了。
她例假都快推遲兩個多月沒來了,這下子,完全是猝不及防。
而且…來勢洶洶。
她在書包和行李箱裡翻了半晌,也隻翻出來一小片衛生巾,是她之前留著應對上課期間“突襲”備用的。
這下可好了,這荒郊野嶺的,周圍又沒有商店,這大姨媽造訪得太不是時機了。
溫瓷沒有辦法再領隊登山了,隻讓也要去登山的莫染幫她稍稍看顧一下。
莫染很仗義地答應了下來。
露營基地裡約莫還留了一半的遊客,溫瓷忍著腹部的不適,挨個向女生們詢問了,看她們有沒有帶衛生巾。
女孩們都算好了日子出行的,所以也都沒帶,好不容易遇著一個包包裡有備用的,也隻有一片。
這下子是真的完蛋了。
溫瓷泄氣地摸出手機搜索商店,發現在距離營地三十多公裡的地方有個小鎮子。
她求助了大巴車司機,司機卻擺明了不願意開車載她去小鎮子:“油不夠啊,咱們這半箱油要留著返程呢,來回六十公裡,我這油可撐不了。”
“路上也許會有加油站。”
“路上有沒有還說不準,萬一沒有,你讓這一車人咋辦。”
溫瓷咬了咬唇,還想說什麼,但司機態度已經非常明確了。
一則擔心油,二則…也不想白跑一趟。
即便溫瓷提出說可以給他辛苦費,他也不樂意:“不是錢的問題,哎呀,到時候加不著油,咱們一車人都得乾瞪眼!”
溫瓷也不確定路上到底有沒有加油站,荒郊野嶺,不可控的因素太多了,電子地圖有時候也不太可信,不能冒這個風險。
她腹部已經開始絞痛了起來,強撐著走回了帳篷裡,拉上拉鏈,將自己關在帳篷裡。
好在…好在今天是自由行,否則她疼成這樣,連領隊任務都無法完成了。
溫瓷感受著來勢洶洶的潮湧,絕望地翻了一遍行李箱,箱子裡裝了一些降溫可以穿的長袖衫。
如果最後實在沒辦法了,她隻能墊上這些衣服。
念及至此,眼淚奪眶而出。
貧窮會帶來窘迫、危險和各式各樣的難堪…
想到以前,她是如此閃閃發光,身邊環繞的都是鮮花與掌聲。
她驕傲且清高,有修養、講美德,努力成為女孩最美好的樣子,根本不會知道,脫離了優渥的家境帶來的一切光環之後,生活最真實的底色,會是如此血淋淋的粗糙。
就在這時,拉鏈往下滑了一下,但沒有立刻打開。
門外的人似意識到隨意進來不禮貌,頓了頓,問道:“你還好嗎?”
是傅司白低沉的嗓音。
溫瓷趕緊擦掉眼淚,清了清嗓子:“沒事啊。”
“你如果不舒服,就在帳篷裡休息,我讓段飛揚幫你看著營地。”
“嗯。”溫瓷用袖子擦乾淨眼淚,“謝謝。”
下午,溫瓷在帳篷裡躺了會兒,又去洗手間換下了最後一張衛生巾。
看樣子,她是真的要尷尬地用衣服了。
這一年什麼苦頭都嘗了一遍,她心理上真的接受不了。
生活就是這樣無可奈何。
黃昏來臨,營地被夕陽光鍍上了一層淡金色,對麵的雪山也出現了日照金山的盛景。
大家都在紛紛用手機、相機拍照。
溫瓷看著傅司白的徠卡相機就擱在帳篷裡,但此時她是一點攝影的心思都沒有了,就很難受。
登山的同學們也都三三兩兩地回程了,向大家分享著今天登山的見聞,說看到了好大一群野生獼猴,還差點被獼猴“搶劫”…
溫瓷強忍著腹痛,清點了人數。
登山歸隊的人數沒有問題,但獨獨.傅司白不見了。
溫瓷去找了河邊釣魚的段飛揚:“傅司白呢?”
“他說他找女人去了。”
“??”
段飛揚聳聳肩:“就說找女人去了啊。”
“他找什麼女人啊。”
他壞笑了起來:“這我就不知道了。”
溫瓷心裡亂糟糟的,又重新清點了營地的人數,全車三十二個人,現在三十一個,就差傅司白一個,也沒有女生和他在一起。
她給傅司白打了電話過去,但那邊提醒對方不在服務區。
這荒郊野嶺經常有信號盲區。
莫染見溫瓷又是著急又是肚子疼,走過來安慰道:“他心血來潮,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他親爹都管不了他,你甭擔心,”
“我沒擔心。”溫瓷半捂著肚子走到帳篷前,艱難地坐在了小椅子上。
之前她有對同學千叮萬囑、說不要亂跑。他不聽話,她也沒辦法了。
她連自己都顧不過來了,怎麼管得了他。
夕陽西陲,夜幕漸漸來臨。
溫瓷坐在小椅子上,躬著身,捂著肚子,一遍遍地給傅司白打電話。
有時候電話接通了,但響不了幾聲又傳來不在服務區的提醒。
溫瓷坐不住了,想去叫上鬼火音樂社的朋友們一起附近山上找找看。
莫染和林羽他們似乎完全不擔心,溫瓷不了解,但他們心裡門清。
世界末日人類都死絕了,傅司白也絕對是獰笑著活到最後一刻的那類人。
在夜幕降臨的前一刻,傅司白終於出現在了營地入口。
暗青的林子裡,他看著有點狼狽,臉上掛著汗,胸口起伏著,衣服上還有黃色的泥漬。
溫瓷又氣又急,顧不得腹疼,衝上去使勁兒掀了他一把:“你有病吧傅司白!”
傅司白握住了她的手,呼吸略急促:“這麼多人,你對我動手,我不要麵子?”
“那你就好好聽話呀!我有沒有說不要亂跑!不要亂跑!”溫瓷眼睛微紅,憤恨地望著他,“你出事了怎麼辦!這裡荒郊野嶺,上哪兒找救援去!”
“看到地圖顯示附近山上有個度假山莊,我想那裡總有女人…”
“你找什麼女人啊。”溫瓷也是氣急攻心,口不擇言道,“你身邊從來沒缺過女人吧!就這兩天都忍不了?”
傅司白終於把那一口沒喘上來的氣喘平了:“我想有女人的地方,就應該有這個,花點錢,再多都能搞來。”
他將一個黑色口袋遞到溫瓷麵前——
滿滿一口袋衛生巾,日用夜用加長,還有安睡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