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和李玄霸終於回到了洛陽。
李世民背著小短手站在船頭, 望著即將抵達的洛陽城,語氣滄桑道:“我們才離開洛陽四個月,好像已經過了四十年。”
李玄霸點頭。
宇文士及和南陽公主夫妻二人肩並肩研墨作畫, 就像是後世給可愛小朋友拍照的父母。
楊廣提前得知李淵已經到了洛陽,請求麵聖。
已經失去了養育孩童耐心的楊廣, 特意過來把李世民和李玄霸提溜走,完好無損地交到李淵手中。
他和蕭皇後聯袂而來時, 就看見李世民和李玄霸被迫在船頭背著手裝深沉, 南陽公主和宇文士及為其作畫的模樣。
見楊廣來了, 李世民和李玄霸表情都在放光。
李玄霸:【我是第一次如此期待陛下的到來!】
李世民:“……”阿玄在心聲中真是難得叫一次“陛下”啊。
“阿玄身體還未痊愈,你們怎麼能讓阿玄站在船頭吹風?”蕭皇後把兩個孩子護在懷中,笑著罵了女兒和女婿一句。
楊廣看了女兒和女婿的畫, 笑道:“把李三郎畫得過胖了。”
李世民拉著李玄霸跑去看把他們畫成了什麼模樣。
李玄霸沒反應過來,被拉得一個踉蹌, 幾乎是被李世民拖著走。
“啊, 真的好胖!”李世民道, “阿玄,你要努力長這麼胖!”
李玄霸差點被二哥拉得撞桌角上。
他使勁甩手, 把二哥甩開, 低頭看向畫中圓得像個饅頭的紅肚兜小孩。
畫中人無論是從相貌還是從衣著,都完全不像我和二哥吧?那我和二哥站在那裡當那麼久的模特有什麼用?!
他幽怨地看了宇文士及和南陽公主一眼。
年輕小兩口都捂嘴笑。
蕭皇後伸出手指, 點了一下南陽公主的額頭:“就頑皮!”
楊廣對宇文士及道:“朕每次對你委以重任,讓你去當刺史,你總不想出遠門,每日就和南陽論詩作畫,真沒出息!”
宇文士及笑道:“陛下,小婿隻想與公主長相廝守, 就是這麼沒出息。”
楊廣哭笑不得:“行行行,隨你。”
李世民看向李玄霸。
李玄霸:【驚訝吧?皇帝也有與臣子仿若民間庶人相處的時候。】
李世民用眨眼來代替點頭。
皇帝之前一直表現出喜怒無常猜忌多疑的一麵,連對李世民和李玄霸兩個小孩子都要運用所謂的“帝王心術”,時不時試探一下。
沒想到居然能有人與皇帝開玩笑,皇帝還不生氣?
楊廣又和宇文士及開了幾句玩笑。兩人和樂融融的模樣,仿佛親生父子。
李玄霸移開視線。
楊廣對親兒子可不好,猜忌到仿佛有被害妄想症的地步。唯獨對宇文述這一家貼心貼肺的好。
宇文述就是宇文士及的父親。他的大兒子宇文化及和二兒子宇文智及,就是在江都行宮弑殺楊廣的人。
宇文士及雖然事先不知情,但他和南陽公主也回不到過去了。
現在誰能想到,十幾年後,如閒雲野鶴般的宇文士及會變成以謹慎聞名的大唐宰相,生活無處不精致的南陽公主會同意竇建德殺了親子後削發為尼甘願清貧一生。
“阿玄,你又在煩惱什麼?”
“我沒有煩惱。”
他隻是知道有些糖回味是苦的,所以連最初的味道都不覺得甜了而已。
……
李淵來麵聖時,李世民和李玄霸正與楊廣一同在校場上射箭。
楊廣百發百中,李世民的箭都能射上靶子,唯獨李玄霸,他的靶子周圍都不敢站人。
李淵來時,李玄霸正一箭射中了地麵。
李世民抱著腦袋使勁甩頭,一副崩潰的模樣:“阿玄,你究竟為何要把箭朝著地麵射?!”
李玄霸狡辯:“我沒有對著地麵射,我有好好瞄準靶子!”
楊廣笑聲如洪鐘。
見李淵來了,楊廣笑話道:“你不是善射嗎?怎麼不好好教導李三郎?”
李淵立刻道:“世民的弓箭是我教的,玄霸的弓箭不是!”
楊廣笑得更厲害。
他把弓箭丟給李淵,道:“表兄,讓朕看看你的本事。”
李淵瞥了一眼靶子,隨手三箭連發,三支箭全部正中靶心,就像是靶心吸引了三支箭飛去似的。
李世民高舉著手中玩具小弓左右蹦蹦跳跳:“耶耶好厲害!”
李玄霸把小弓挽在肩膀上,啪嗒啪嗒給李淵鼓掌。
老實說,年輕的李淵和天策上將李世民比射箭,不一定會輸。
現在的李淵和李世民,確實可以說一聲英雄父子。
李淵見兩個兒子都在為自己歡呼,臉上浮現得意的笑容:“陛下,臣比射箭,不會輸給任何人。”
愛屋及烏,李世民和李玄霸討好了楊廣,楊廣現在對李淵的忌憚消散了不少。何況楊廣早年也有戰功,不會嫉妒一個還未上過戰場的人。
楊廣笑道:“是嗎?那比起武衛將軍長孫晟如何?”
李淵自傲道:“臣還未和他比過。但武衛將軍已老,臣不和他比。”
“呸,朕看你就是比不過,故意找借口。”楊廣笑罵道,“來人啊,叫武衛將軍來!”
李淵乾咳了一聲,不好意思道:“長孫將軍也在洛陽?”
楊廣道:“朕在這裡,長孫將軍怎麼能不與朕同行?”
李淵語氣略帶幽怨道:“臣也想去江都。”
楊廣道:“朕帶了你兩個兒子去,就不帶你去了。你們唐國公府還想一家人一起去江都遊玩?”
李淵道:“為何不可呢?臣的家人都是陛下的親戚……”
李淵話未說完,李玄霸趕緊搶白:“陛下就把我家當做投奔的窮親戚,陛下富有四海,一定不在乎多增添幾副碗筷。”
李淵:“……”
楊廣對李淵的放肆微微皺起眉頭,聽到李玄霸的話後,他忍不住笑道:“你唐國公府還能叫窮親戚?”
李淵道:“當然不……”
李玄霸繼續搶白:“比起陛下,誰不是窮親戚?對不對,二哥?”
李世民點頭:“當然!對不對,耶耶?”
李淵:“……雖然的確如此。”
楊廣笑得差點嗆著。
以前他隻覺得李淵仗著是自己表親,對自己很是不尊重。現在被兩個表侄一唱一和搶白,他怎麼覺得李淵不是不尊重,隻是有點憨直?
“行,下次把你們一家都帶上。”楊廣笑道,“朕還是要照顧家裡的窮親戚。”
李淵給兩個非常不禮貌插話的兒子丟了個“等會兒收拾你們”的眼神,道:“那還是算了,不能被人笑話我們唐國公府打秋風。”
李玄霸道:“父親,能和陛下打秋風是我們的榮幸。”
李世民道:“就是就是。”
李淵忍不住了,握拳頭狠狠砸在了李世民頭上。
李玄霸拔腿就跑,躲在了楊廣身後探出腦袋:“表叔救我!父親惱羞成怒了!”
楊廣笑道:“好,朕保護你。李淵接旨,不準揍二郎和三郎!”
李淵無語:“這個旨臣非得接嗎?”
楊廣佯裝生氣:“什麼?你想抗旨?”
李玄霸道:“表叔表叔,父親抗旨不遵,敲他腦袋,給二哥報仇!”
李玄霸:【趕緊和我一起喊。】
李世民猶豫。這不太好吧……有點不孝順啊。
李玄霸:【趕緊!】
李世民閉著眼睛梗著脖子道:“就是!表叔趕緊敲耶耶腦袋!”
楊廣道:“李淵,趕緊接旨!”
李淵被兩個兒子氣得麵色鐵青,但皇帝都催促他了,他也隻能跪地接受口諭。
更令他鬱悶的是,楊廣還真的在他腦袋上敲了兩下。
“二郎,表叔為你報仇了。”楊廣笑道。
李世民拱手:“謝表叔,謝陛下。”
李玄霸從楊廣身後跑出來,也拱手道:“謝陛下!”
李淵見狀,被兩個頑皮的兒子氣笑了。
“起來吧,你還要跪多久。”楊廣把李淵拉起來。
這兩人現在倒是有點像以前在隋文帝宮裡時相處的感覺了,氣氛好了不少。
李淵抱怨:“陛下,你若太寵溺他們,他們被寵壞了怎麼辦?”
楊廣理直氣壯道:“子不教父之過,那就是你李淵沒教好孩子。”
李淵長長歎了口氣,又瞪了李世民和李玄霸一眼。
明明兩個孩子在滎陽的時候還特彆乖巧,怎麼陪著皇帝四個月,就變成這副頑劣的模樣?
“陛下,長孫將軍來了。”一個宦官小聲道。
楊廣笑道:“讓長孫將軍趕緊進來。來人,把靶子換一遍。李淵,不準躲!”
李淵自信道:“不躲,比射箭,我不會輸。”
“好大的口氣,讓我來試試你。”長孫晟人未到,聲先至,“臣拜見陛下!”
“長孫將軍請起。快來給朕這位過於自傲的表兄一點教訓。”楊廣扶起長孫晟。
隋文帝駕崩時,楊廣命令長孫晟掌管宮禁,秘不發喪。待他掌握朝堂大權,能夠順利繼位後才發喪。所以長孫晟對楊廣繼位有功,是楊廣心腹。楊廣對其較為信任。
長孫晟今年五十三歲,雖因長期待在北邊防備突厥,麵容比起朝中養尊處優的同齡大臣滄桑許多,但他肩膀和手臂的肌肉十分壯碩,一雙手更是如鷹爪一般,一看就是很能打的武將。
李玄霸拉著李世民向長孫晟行禮,順帶在心中向李世民科普長孫晟的豐功偉績。
唐初和漢初一樣,是一段知名度很高,但又很矛盾地處於“史盲荒漠”的曆史。即後世大部分人都能對其說上一段,但又都對唐初曆史的細節不了解。
比如長孫晟就在後世名聲不顯,甚至許多人連他是長孫皇後的父親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