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霸裝作惡狠狠道:“他居然不來參加我倆的婚禮。下次逮住他,我一定要狠狠罵他一頓,把他積攢的好藥材都敲詐走!”
宇文珠“撲哧”笑道:“好,我幫你。我也生氣老師不來參加我的婚禮。”
李玄霸笑道:“一言為定。”
宇文珠想起老師與她道彆前,對李玄霸身體的擔憂。
她和李玄霸成親後,兩人都沒有提李玄霸可能早逝的事。
這件事從她與李玄霸談婚論嫁時就開始討論。在兩人還未見麵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定下了李玄霸早夭後宇文珠的路。
李玄霸需要一個妻子抵擋其他家族的聯姻。
她需要一個能讓她完成夢想,不約束她的地方。
兩者一拍即合。
當李玄霸離世後,她仍舊會待在唐國公府。
她會成為王妃,會打著為李玄霸守寡的名義用著李玄霸留下的資源,繼續完成她的夢想。
兩人有了感情之後,這件事就變成宇文珠會在李玄霸去世後替李玄霸照顧家人,替李玄霸繼續看著這個一定會走向盛世的世界。
她要替李玄霸看看未來的大唐。
但這些謀劃和討論,在他們成親時戛然而止。
該討論的內容已經結束,現在他們隻想以白頭攜手為前提,享受相處的每
一個瞬間。
掃興的話不會說,掃興的事不要想。
現在、明天、後天,每一天都應該是開心的,雀躍的,值得期盼的。
宇文珠收起心中的惆悵,笑道:“我還是有點擔心去了河東世家家中膽怯。三郎,你再和我多說說世家的事。我聽聞你曾被滎陽鄭氏為難,世家人是不是很不好相處?”
李玄霸道:“滎陽鄭氏平常也不會故意倨傲,我和二哥那次被折騰,是因為我們要去求親。一旦我們需要求著彆人,那麼被人折辱也無話可說了。”
宇文珠搖頭:“求親是兩家的喜事,被人折辱是結親還是結仇?我看那滎陽鄭氏的家風也不過如此。”
李玄霸道:“世家家風都差不多,他們隻是吃著祖上的餘蔭,所以你不必高看他們。”
他細細梳理起河東郡姓的來曆和現狀,比如河東薛氏是河東的外來者,比如河東裴氏和柳氏曾經南渡。
宇文珠聽著李玄霸梳理的事,腦海中關於河東世家的印象越來越清楚,心中也越來越安穩。
隻要揭開了世家這層由祖上餘蔭帶來的神秘麵紗,其實也就不過如此。
宇文珠飽讀詩書,見多識廣,她堅信自己一定能獲勝。
打氣,再次打氣!能贏!
李玄霸見宇文珠都悄悄握拳了,臉朝向窗外,假裝呼吸新鮮空氣。
真可愛,撲哧。
宇文珠沒有看到李玄霸捂著嘴笑,繼續低著頭努力給自己打氣。
……
正如李淵所料,李玄霸一到河東郡,所受到的歡迎程度遠不是李建成能比的。
李玄霸剛到城門口,河東薛氏、河東裴氏留守在家的最有才華的子弟就拉著河東柳氏子弟一起,在城門口迎接李玄霸。
薛氏和裴氏的子弟將柳氏子弟介紹給李玄霸,陪同李玄霸來到李建成家,並給他介紹城中閒置的宅子,說要喝喬遷酒。
李玄霸什麼都沒有展示,河東三姓世家子弟就對李玄霸仿佛多年不見的老友,一副恨不得立刻拉李玄霸喝酒的模樣。
李玄霸苦笑:“我想老師肯定給家中寫過信,提過我真的不能喝,讓你們彆拉著我喝酒。”
薛氏和裴氏的子弟對視一眼,皆笑:“確實叮囑了,但我們不信啊。”
李玄霸挽起袖子:“行吧,我來給你們表演個三杯倒。”
兩家子弟拉著李玄霸道:“來來來,我來看你是不是真的三杯倒。”
柳氏子弟在後麵抿嘴笑,吩咐人去拿酒。
他對宇文珠拱手道:“薛兄和裴兄性格疏朗,但粗中有細,不會真的灌醉李三郎,嫂嫂不必擔心。”
宇文珠微笑道:“我不擔心,你們玩去,我給你們熬藥。”
她真的不擔心,因為李玄霸真的三杯倒。
李玄霸還未梳洗,剛下馬車就被薛氏、裴氏、柳氏子弟拉去接風洗塵,而這三家子弟打著“為長輩的弟子接風洗塵”的名號,愣是把李建成給排擠出
去了。
李建成心裡憤怒,麵上還要露出一副好兄長的表情,彆提多難受。
李元吉見狀,若有所思。
他有點不明白,以李玄霸的陰險狡詐,不可能看不出兄長的心情。如果李玄霸開口讓兄長一起去,河東三姓子弟可能會順勢將兄長納入其中。
為何李玄霸什麼都不說?
李元吉隱約抓住了什麼,心中有點興奮。
李玄霸被人拉去喝酒時,宇文珠留在家中整理行李。
李建成派人來幫忙,李元吉也做出一副好弟弟模樣,和李智雲一起指揮下人。
他正百無聊賴地胡亂指揮時,發現李智雲不見了。
李元吉便借口尋找李智雲,隨意找了處地方躲懶。
“你要乖乖的,彆擔心,我們很快就把你送去張掖。”
李智雲的聲音從牆那頭響起。
李元吉悄悄從牆角探出頭,看到李智雲對一個書童打扮的人道。
他心頭一驚,想到什麼,猛地一退,弄出了點動靜。
李智雲立刻警覺:“誰?”
李元吉轉身就跑。
李智雲等了一會兒,慢悠悠對羅士信道:“去看看。”
羅士信走過去,回頭道:“已經走了。”
李智雲拍了拍一臉傻相的書童一下:“記得該怎麼演嗎?”
書童點頭。
李智雲讓書童回去換回丫鬟的衣服。
他對羅士信道:“三兄計謀這麼粗糙,真的能行?他稍稍打探一下,就知道太子殿下沒有兒子吧?”
羅士信道:“三郎君說,成與不成都沒關係,隻是一手閒棋。再者,正因為是‘私生子’,太子殿下才能將其送走。”
李智雲點頭:“很有道理。”
他摸了摸下巴,和羅士信一起往回走:“不知道李元吉會不會真的去告密。如果他真的去告密了,我和二兄三兄就再也不用擔心他將來背刺我們。”
羅士信沒回答。他總覺得有點心慌,一定是錯覺。
三郎君算無遺策,應該做好了所有最壞的打算。他杞人憂天了。
“哇!”羅士信突然激動大叫。
李智雲嚇了一跳:“你鬼叫什麼?”
羅士信得意道:“我剛胡思亂想時,居然用了‘杞人憂天’這個典故!”
李智雲疑惑:“這又如何?”
羅士信道:“說明我書讀得多!”
李智雲:“……”自己這個好友有時候好憨啊。
果然兩杯就開始晃悠的李玄霸被新結識的世家子弟灌了醒酒藥,世家子弟喝酒他喝水,一直玩到半夜,撐得半死才回家。
剛回家,就看見李智雲撲過來,笑著說“成了”。
李玄霸揉著全是水的肚子,有氣無力道:“這件事之後就彆管了,當做沒發生過。”
李智雲道:“啊?就沒有後續了嗎?”他剛準備大展拳腳呢!
李玄霸道:“現在給他心中植入一顆懷疑的種子就行了。接下來順應局勢變化,再做打算。”
李智雲蔫噠噠道:“好吧。”唉,他還以為這次終於能把李元吉一拳打飛到自己永遠也看不到的地方。
送走李智雲後,李玄霸和宇文珠道了聲平安,回到書房梳理自己從接風宴席上獲得的最新情報。
楊玄感還沒死,楊廣居然仍舊要征高麗,實在是難以揣摩楊廣在想什麼。
薛氏、裴氏、柳氏族中有伴隨楊廣出征者,他們的消息比李淵還更靈敏些。
據從酒宴上打探出的消息來看,楊廣將中原大亂的過錯推到了高麗不肯投降,降低了他的威信上。他堅信隻要能讓高麗投降,逆賊就會重新懼怕和臣服他。
真是荒唐啊。
楊廣在出征前,也對鎮壓逆賊作出了指示。
他仍舊說出了曆史中很著名,但網絡上不出名的那句話,“益知天下人不欲多,多即相聚為盜耳”。
李玄霸按住額頭,嘴角噙著譏笑:“真不愧是隋煬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