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無所謂我不在乎(1 / 2)

不管周圍人快要瞪出來的眼珠子, 李玄霸繼續興致勃勃講解“設定”。

“昔日琅琊王氏南渡,南朝在建康附近僑置琅琊郡,讓琅琊王氏聚居。發展到如今, 建康城被隋文帝所毀, 琅琊王氏也早就不複曾經輝煌,族人有的投奔關中為官,有的散落江南四處。王雲便是其中一支。”

“王雲雖自幼家貧,耕讀為生, 但飽讀儒經,一直秉承先賢的教導, 想要教化萬民。”

“隋朝還安定的時候,王雲常行走鄉土之間, 尋聰慧的孩童免費為他們開蒙, 教導鄉民移風易俗。”

“當楊廣橫征暴斂,王雲不忍看民間疾苦,歸隱山間。直到……”李玄霸手動幫二哥把下巴合上, “直到大唐皇帝李世民聽聞王雲賢名, 征召王雲出山。但王雲拒絕皇帝征召。他前往還未教化的地方,儘心儘力地教化一地又一地的百姓,讓原本的蠻夷之地變成了文化鼎盛之地。”

李世民再次抱頭。弟弟又要搞什麼鬼?

“皇帝已經被殺了,知世郎也成了不死的傳說。接下來要做何事才能讓百姓過得更好?”李玄霸語氣平緩,但帶著笑意道, “首先, 我們需要讓更多的百姓懂得思考, 知道自己過得不好。”

“即,開民智。”李玄霸斬釘截鐵。

李世民喃喃道:“我弟弟又瘋了。”

李玄霸搖頭:“我沒瘋。二哥,這樣對你也有好處。如果人才隻能從世家勳貴中選擇, 他們就會輕蔑皇權。還記得我和你提過的科舉嗎?越多的人讀書科舉,你才能越肆無忌憚地對待那些蔑視皇權的勳貴。因為他們不乾,有的是人乾。”

眾人眼神古怪。三郎君,你不就是最蔑視皇權的人嗎?

李玄霸道:“教化百姓,不僅是先賢對自己的要求,也是先賢對明君的期盼。現在的讀書人為了自家的利益,不再遵循先賢的教導。但若出現一個遵循先賢教導的人,仍舊會獲得他們的稱讚。”

“王薄,你曾和我說你試圖教導農人孩子,卻發現農人孩子從小吃不飽穿不暖,比士人孩童愚笨許多。但愚笨隻是學得慢,不是不能學。”

“這世間學問大多掌握在世家手中,就是勳貴他們都瞧不起。如我老師高公、宇文公這樣的非世家大儒寥寥無幾。大儒身份高貴,早就忘記教化百姓的責任,不齒與鄉民為伍。”

“讓如今世上真正的大儒去教導平民百姓,他們絕不會做。王薄,但你會儘心儘力地做。”

李玄霸把劍撿起來,重新塞回王薄的手中。

“你將來不可能出仕。出仕就會和人爭權奪利,就會被人深挖過往,就算我再為你隱藏身份,你也會被人發現。”

“但拒絕征召,隻在民間開書院,不會有人特意去尋你這個閒雲野鶴的麻煩。”

“新生的王朝需要一個心係百姓的大儒作為招牌,來號召更多的文人教化萬民。”

“你希望能讓更多的百姓讀書,大概是這個世上唯一全心全意投入這項事業的讀書人。”

李玄霸拍了拍王薄的肩膀,道:“放心,族譜造假我家是最專業的。再者琅琊王氏已經衰敗久矣。當你傳出不慕名利隻願教化萬民的大賢名聲,琅琊王氏絕對會承認你的身份。有世家為你證明,你可高枕無憂。”

李世民無語翻白眼。阿玄!不要逢人就說我們家隴西李氏的世家身份是假的啊!

李玄霸繼續道:“你要付出的就是你現在身為知世郎王薄的一切。王薄必須永遠消失。隻有所有人都尋不到他,他才能永遠存在。你有信心扮演好一個心係平民百姓的大儒嗎?一旦你泄露身份,不僅你的性命,知世郎壯舉造成的影響和你教化百姓的夢想都會遭遇重創。你就白忙一場了。”

王薄反問道:“既然三郎君知道一旦我的身份泄露,我現在做的一切都是白忙一場,三郎君為何要冒險?”

李玄霸道:“因為心中不平——你沒有做錯,憑什麼被這個世道逼死?因為性格貪婪——隻是讓楊廣被百姓公開行刑還不夠,我還能利用你做更多的事。”

王薄道:“如果三郎君你輸了……”

李玄霸笑道:“輸了就輸了。輸了又如何?”

李玄霸張開手臂,像是要懷抱天地。

“我能看得很遠很遠。曆史也很長,未來也很長。我們現在做的事重要,也不重要。”

“現在沒有你王薄,將來還有黃巢,有方臘,有李自成,有洪秀全……還有真正能改天換地的人站在我目光所及的末端,正微笑著對我頷首。”

他收回手臂,比了一下自己的小指節。

“我們的存在,在曆史長河中就隻占這麼一點。”

“我們成功,或許能讓未來變得更美好;我們失敗,也不過是走一段老路,不會讓未來變得更差。”

李玄霸放下手:“所以我的謀劃一直都不是奔著成功去,也不是奔著未來去,隻是因為我現在胸中不平,我現在想這樣做。王薄,我知道,現在的你一定會接受我的建議。”

王薄問道:“為何?”

李玄霸笑道:“因為你成親了。彆說什麼成親是為了完成人生最後的願望。我也成親了,我知道我在成親時想什麼。”

即使已經做好了死亡的準備,即使覺得自己已經釋然,但在成親的那一刻,與宇文珠拜堂的那一刻,李玄霸不可抑製地想象著他與宇文珠的未來。

後世網絡上常嘲笑,無論男女在與自己喜歡的人牽手時,都會把結婚銀婚金婚都腦補一遍,會想著將來兩個白發蒼蒼的人也手牽手走在陽光下的模樣。

不會有人在與自己心愛的人成婚時,不去想象美好的未來。

這不是說他們成婚時就變得貪生怕死。正因為會想象美好未來還慷慨赴死,才更顯悲壯。

但憑什麼要悲壯?

楊廣不該死嗎?百姓不該砍下他的腦袋嗎?

該!

明明做的是正確的事,就因為這狗屁世道逼人悲壯,就必須悲壯?

李玄霸年幼時,便想救高熲和宇文弼便救了,想救楊昭也救了。雖然他有救不了的人改不了的命,但他的胸中生出不平氣的時候,他從未袖手旁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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