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軍路上還要讀書,那也太痛苦了,就是李玄霸也受不了。所以他們現在趕著做功課,好在行軍路上少做點。
李世民道:“其實當皇帝也不用讀這麼多書吧?就算需要,我也可以在當了皇帝之後讀啊!”
李玄霸道:“二哥說得對。所以你現在去找老師們……”
李世民打斷道:“找什麼找!趕緊讀書!”
李玄霸嫌棄:“嘖。”
李靖和柴紹騎馬匆匆從成都回到大興,前來拜見李世民和李玄霸時,正好聽見兩兄弟在書房裡嘀嘀咕咕。
李靖看向柴紹。我們現在能進去嗎?
柴紹哭笑不得。他想起了李世民和李玄霸小時候,也常常一邊做功課一邊嘀嘀咕咕。
兩個幼童成長為名震天下的隴西郡王、太原郡王,家也成了業也立了,怎麼性格還和小時候一樣?
柴紹心裡的緊張感少了一些。
他在門外乾咳一聲,道:“隴西郡王、太原郡王,現在我可以進來嗎?”
李世民抬頭,沒好氣道:“三姊夫你在門口杵著乾什麼?我不早就讓人叫你趕緊過來嗎?”
李玄霸放下筆。軍神來了!
李世民撇嘴,小聲道:“不就是個李靖,你激動什麼?”
李玄霸:【那可是軍神!】
李世民的嘴撇得更厲害:“我才是軍神。”
李玄霸:【啊對對對。】
李玄霸站起來,把不情不願的二哥拉起來,對柴紹和李靖率先拱手道:“三姊夫,李郡丞,辛苦了。”
李世民雖然不滿弟弟太看重李靖,也很親切地對兩人拱手:“我們馬上要領兵南下,不能讓你們好好休息,又要繼續辛苦你們了。三姊夫,你是跟著我,還是去幫三姊?”
柴紹和李靖忙回禮。
柴紹道:“我還是跟著你吧。”
他已經知道李昭成了將軍。現在李昭身邊的心腹部將大多是柴家家仆,他去了夫人身邊,可能會讓那些部將不再以李昭為主。
柴紹至今記得夫人出嫁時最愛的那首詞。夫人終於有機會一展抱負,他縱然思念夫人,也願意暫時與夫人分彆。
李玄霸看出了柴紹的心思:【二哥,柴姊夫擔心他去了隴右,三姊的部將會以他為主,三姊就不能好好當大將軍了。】
李世民眉眼柔和:【嗯。】
李世民道:“姊夫就暫且跟著我,等與我們到了成都,姊夫就留守成都,幫我看顧巴蜀可好?”
柴紹笑著拱手道:“既然主公信我,我必不辜負主公。”
李世民道:“李靖,你先
為我副將。若你真有本事,離開巴蜀,我就讓你獨領一軍。”
李靖驚訝無比:“獨領一軍?!”
柴紹忙道:“你還不快謝恩!”
李靖雖然激動,但也很驚疑。他不敢輕易謝恩,拱手躬身道:“郡王為何如此信任我?”
李世民驚訝:“我信任重用你,你還擔憂害怕嗎?”
李靖苦笑:“我已經年近五十,碌碌無為,雖然有勸降蜀郡之功,但不敢自負,能被‘天下無雙’的冠軍侯、隴西郡王看重。再者……”
他頓了頓,頭更低了:“郡王應當猜到我來大興,是為了告發唐國公謀逆。”
李世民道:“哦,我知道。這個……”
他摸了摸下巴,笑道:“我家阿玄有讖緯之能,他能看相。他說你將來是我心腹重臣,還是名垂青史的‘大唐軍神’,我相信阿玄,所以相信你。”
李靖愕然抬頭。
李玄霸看著二哥的壞笑,無語道:“你透露我會讖緯倒是沒事,但你不是說你要搶了‘大唐軍神’之名嗎?”
李世民大笑道:“我覺得還是給‘大唐軍神’當主公更帥氣!”
李玄霸看向李靖,仔細端詳這個麵容憔悴的中年人。
這位“大唐軍神”已經四十六歲了。
雖然李靖少有才名,卻到四十六歲已經碌碌無為,年少的名聲反而成了他的夢魘。
李玄霸語氣平靜道:“沒錯,你將來是大唐軍神,七十多歲了二哥還想把纏綿病榻的你拉起來一起去打高麗。”
李靖:“……”
李世民扶額:“不至於不至於,彆聽他的,我肯定不會這麼壓榨你!”
李靖不信讖緯,但看著李玄霸和李世民兄弟二人的互動,他知道這時候不該笑,但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李靖再次拱手躬身:“主公若不嫌棄,即使臣殘年朽骨,也願繼續為主公效力。”
李世民放下手,上前幾步將李靖扶起:“我麾下猛將如雲,但如今身邊能放心托付一軍者隻有阿玄。但阿玄病弱,我實在不敢讓他太勞累。能得李公相助,是我之幸。”
李靖哽咽:“臣必不辜負主公信賴!”
柴紹指著自己:“三郎還會讖緯?快幫我看看相。”
李玄霸道:“駙馬?國公?”
李世民偏頭看向柴紹:“未來明君的姊夫?”
柴紹:“……廢話。”
李世民和李玄霸大笑。
柴紹神情無奈,一邊歎氣一邊忍不住笑。
李靖站直身體,看著活潑的主公和他的雙生弟弟,嘴角也不由浮現笑容。
他有預感,在隴西郡王麾下的日子一定會很好過。
李世民大笑道:“姊夫和李藥師來投我們,值得慶祝!阿玄,我們開個宴會吧!”
李玄霸:“好。但你不可以多喝酒,肉也少吃點,加了很多糖的奶酪更是不能多吃……”
李世民捂住了李玄霸
的嘴:“走,我們去開宴會!”
他拖著弟弟就跑,邊跑邊抱怨:“閉嘴!彆掃興!”
李靖瞪大眼睛,茫然地看著主公拖著他的弟弟一溜煙地跑得沒了蹤影。
柴紹雙手兜起來,歎氣道:“都長這麼大了,怎麼性格和小時候沒區彆?”
李靖好奇道:“主公和太原郡王小時候是怎樣?”
柴紹道:“還能怎麼樣?就是這樣。二郎一直風風火火,想一出是一出,除了讀書習字,我就沒見過他靜下來的模樣。三郎倒是喜靜,可惜隻要沒生病,就會被二郎拉著到處跑,也靜不下來。”
他歎了口氣,忍不住失笑:“就是現在這樣。”
李靖感慨:“就是現在這樣啊……他們兄弟感情真好。”
柴紹道:“他們的感情一定會一直這麼好。你還沒見到李家小五李智雲。李二郎李三郎身後再綴一條李五郎小尾巴,才是他們年幼時的常態。”
李靖道:“我聽聞唐國公兄弟並不算和睦。”
柴紹道:“李元吉那個畜生不算他們的兄弟。至於李建成……”
他皺眉,然後深深地歎了口氣:“我曾經與他為友,不願說他不是。他身為嫡長,二郎三郎五郎都過分優秀,他又不肯接受自己的平庸,所以走到這一步難免。”
柴紹對自己這位好友道:“我丈人和李建成,你最好繞著走,彆被他們沾上。”
李靖頷首:“我知道。”
他猶豫了一會兒,又道:“我沒想到隴西郡王和太原郡王會是這樣的性格。”
柴紹道:“我還沒想到三郎會讖緯呢。”
他笑著拉著李靖的手:“快去換衣服休息吧,等會兒去赴宴,以二郎的性格有得鬨騰。”
李靖淺笑:“好。”
如柴紹所料,特彆喜歡熱鬨,特彆喜歡宴會的李世民找到借口開宴會,把認識的人騷擾了個遍,挨個親自邀請他們來赴宴。
李玄霸被他拖著跑,怒罵道:“你可以派人去請,為何非要自己去!”
李世民道:“因為我不想坐在書桌旁做堆積如山的功課!”
李世民的話太有道理,李玄霸隻能跟著他一起去挨個邀請賓客前來赴宴。
高熲看著前來邀請自己赴宴的兩位弟子,眉頭皺成了一團。
最終,他還是長歎一口氣,讓李世民跑慢點,彆累著李玄霸。
隴西郡王親自上門邀請,有空沒空的人都得給他一個麵子。
勳貴們都很好奇,那位被隴西郡王如此看重的李靖究竟是何人。
李靖年少時的名聲又被人拿出來當談資。
這次李靖聽到彆人提他年少時的事時沒有再羞愧,十分坦然地接受了彆人的稱讚。
他現在會立下能配得上年少名聲的功勞,自不會再羞愧。
大隋的宴會都是吃喝開心了,賓客下場一起載歌載舞。
李玄霸麵無表情地橫抱著琵琶哐當哐當給他哥配樂,李世
民拉著柴紹和李靖在場地正中間跳舞。
柴紹和李靖跳累了之後,李世民又去拉高熲、宇文弼、薛道衡和長孫晟,與老師們一起跳舞。
李玄霸繼續麵無表情地哐當哐當彈奏琵琶配樂。
李世民暫時休息時,賓客們也起了舞興,紛紛展現出自己的舞姿。
有的也彈奏琵琶或者琴奏樂,有的唱起了李玄霸這位文抄公流傳現世的曲子詞,有的拍著酒壇伴奏……還有的賓客不唱歌不奏樂不跳舞,要來筆墨紙硯來了一副狂草。
李世民湊上去:“我也要寫!”
他擼起袖子,當即展現出他名傳後世的“飛白書”。
勳貴們哄搶,被高熲瞪了一眼退下。
高熲將“飛白書”卷起來,遞給已經彈不動琵琶的李玄霸手中:“看好你二哥,墨寶不能輕易送人。”
李玄霸乖巧道:“是。”
高熲又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退後一步,警惕道:“老師,現在是宴會!”給點麵子給點麵子給點麵子!
高熲歎了口氣,道:“繼續玩吧。”
李世民:“嗷!”
他拉著李玄霸跳了起來。
李玄霸表情苦澀。他都主動彈琵琶了,還是沒能逃過。
所以隋唐的宴會習慣是不是有病啊!你們能不能像宋人那樣安靜地坐在飯桌旁,看歌姬舞姬翩翩起舞?
李玄霸一邊有氣無力地跳舞,一邊在心裡抱怨:【你能不能學學楊廣?他看歌舞可不會下場自己跳。】
李世民壓低聲音道:“我學他做什麼?你不是說他不接地氣嗎?再說了,楊廣私下看歌舞的時候,也會自己去跳舞。”
皇帝就是這樣,勳貴也是這樣,我們隋唐特色宴會文化.jpg。
都燥起來嗷嗷嗷!
唐國公李智雲終於到達西京,接替隴西郡王和太原郡王坐鎮西京大興。
西京諸公送隴西郡王和太原郡王離開時,看著兩位年輕郡王的笑容,想起了不久前的那場熱鬨宴會。
能與他們在宴會上同樂的主公,應該不是刻薄寡恩的人。
“唐國公怎麼還沒立隴西郡王為太子?他難道是想和隴西郡王翻臉?”
“唐國公糊塗啊!”
“彆說唐國公了,唐國公不是李五郎李智雲嗎?”
“對哦,李淵連唐國公都不是了。”
李智雲豎著耳朵偷聽,心裡暗樂。
沒錯沒錯,現在唐國公是我李智雲噠!
高熲皺眉看著李智雲。
李智雲警覺,恭敬道:“高公有何指教?”
高熲道:“你是二郎和三郎的弟弟,也算是我的弟子了。二郎三郎說他們太過忙碌,很久沒有好好教導你功課。坐鎮西京的這段時日,你要把落下的功課補回來。”
李智雲:“……”
李智雲震驚:“啊?!”
宇文弼、薛道衡、長孫晟上前一步。
李智雲退後一步。
二兄!三兄!為什麼要害我!
……
“阿嚏。”李世民揉了揉鼻子,“肯定是小五在念叨我們。”
“阿嚏。”李玄霸揉了揉鼻子,“他小時候特彆愛讀書習字。這次見麵,他居然說有好幾個月沒有看過書,怎麼能懶惰如此!”
李世民點頭:“就是就是,我們倆南征北戰都手不釋卷。”
他想著馬車裡那一堆需要完成的功課,就心裡發愁。
自己都要努力讀書,小五怎麼能不讀書?
李玄霸打完噴嚏後,從懷裡摸出書信。雖然已經看了好幾遍,但現在閒來無事,他又想再看一遍。
李世民見弟弟這樣,也摸出長孫康寧寫給他的書信繼續回味,時不時和弟弟交換一下感想。
“觀音婢本來想來西京,但阿姊需要她,她就拋棄我了嗚嗚。”
“嗚嗚什麼,為你守住隴西大本營才最重要。西京有老師們坐鎮,她來西京無事可做,不如留在隴西。你看我就不催珠娘來西京。”
“我知道,但我還是好想觀音婢。你不想你家珠娘嗎?”
李玄霸合上書信:“……想。”
李世民歎氣:“我們要快點平定天下,好與家人團聚。我想觀音婢,也想娘親了。”
李玄霸:“嗯。”他也擔憂母親。
現在李淵應該已經回過神,知道二哥不會乖乖聽他擺弄。母親的信報喜不報憂,不知道母親有沒有被自己和二哥連累。
應該不會。李建成也是母親的兒子。
“二哥,你要努力啊。”
“嗯……啊?是我們一起努力!彆什麼事都推給我!你彆想偷懶!”
“嘖。”
兄弟二人一如既往吵吵鬨鬨,帶領著大軍一路南行。
李靖看著兩位年輕郡王的背影,嘴角浮現慈祥的笑容。
他回過神,立刻嘴角下撇,然後看向身邊同僚,發現同僚們嘴角都噙著迷之慈祥微笑。
李靖摸了摸嘴角,不由又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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