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2 章 誰要為大隋殉死(1 / 2)

呂子臧沒說相不相信李世民,隻是沉默地將自己手中三千餘精兵都交給了李世民,又為李世民從城中征來一千多自帶武器的壯士,給李世民湊齊了五千精兵。

他請李世民豎起“隴西郡王”的旗幟,自己以“隴西郡王”的名義出城招募遊兵散勇。

朱粲來襲,居住在縣城和鄉間的地主豪強紛紛四散逃跑。

聽聞隴西郡王在南陽郡,即使不敢相信隴西郡王怎麼會從隴西來河南,他們也都懷抱著“假如是真事”的希望,攜家帶口進入南陽郡。

呂子臧以李世民的名義招募鄉勇,每到一處就有幾l十上百鄉勇自帶武器和乾糧來投。

未過半旬,呂子臧又征到兩千餘人,帶回南陽郡。

李世民樂道:“快兩萬人了,我可以號稱五萬大軍了!”

呂子臧苦澀道:“隻是未經訓練的遊兵散勇,上了戰場未必能成戰力。”

李世民則十分樂觀:“我在清河郡剿匪的時候,也是臨時征發的遊兵散勇。雖然我軍未曾有太多訓練,但朱粲也隻是隻知劫掠的民賊。賊人欺軟怕硬,毫無氣節。隻需打退他們一次,他們就不敢組織第二次主動進攻。等他們潰逃,一萬精兵便可追擊十萬潰兵。”

“再說了,我家阿玄應該也快來了。”李世民笑容燦爛,“就是他來了南陽郡,可能會狠狠揍我一頓。”

呂子臧疑惑:“太原郡王也來了?太原郡王為何要揍隴西郡王?”

李世民笑著歎氣:“其實我是帶著大軍來的,但我帶著護衛偵查時,見朱粲要攻打襄陽,就丟下大軍先獨自留在襄陽守城。襄陽守住後,我聽聞朱粲又要攻打南陽,便從襄陽募了些人,又趕到了南陽。”

呂子臧:“???”

李世民繼續歎氣:“我在襄陽時,聽聞蕭銑帶著幾l十萬大軍朝著阿玄奔來。阿玄應該正在和蕭銑作戰吧。”

呂子臧繼續:“???”

他捋了許久,才不敢置信道:“隴西郡王的意思是,在你的軍隊和蕭銑大軍打仗的時候,你這個主帥獨自去守襄陽了?”

李世民點頭:“對啊。”

呂子臧聲音顫抖:“你都不擔心嗎?”

李世民道:“我擔心什麼啊,擔心阿玄打不過蕭銑?開什麼玩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阿玄多厲害。倒是阿玄肯定很擔心我,所以我這頓揍逃不掉了。”

還未及冠的年輕郡王聳肩,攤手,滿臉無奈。

呂子臧:“……”你無奈什麼啊!你這頓揍不是理所當然嗎!

彆說兄弟了,他想了想自己如果是李世民的副將。大戰當前,主帥卻跑了,傳令給自己“你自己打”。

這就罷了,自己也不是打不過。但主帥他連兵卒都不帶,獨自跑去幫彆人守城了!

他守一座城還不夠,又去守第二座城了!

甚至這第二座城還不肯歸服他,他隻是行俠義之舉!

呂子臧總算為什麼明

白李世民在“戰無不勝”之前的諢號,會叫做“義薄雲天”了。

身為外人,呂子臧很敬佩李世民“義字當頭”的性格;但若成為下屬,有這樣的主公真是太過頭疼。

李世民見呂子臧表情從震驚到悲憫,就知道呂子臧一定在同情自家阿玄。

李世民不好意思地曲起食指揉了揉鼻子:“那個……其實也不是很危險。我把軍中最能打的猛將都帶走了,囉,我給你介紹,這位是秦瓊秦叔寶,這位是宗羅睺……羅睺,你的字還沒想好嗎?”

宗羅睺不僅是鄉勇小豪強,還有蠻夷血統(雖然他不承認),所以無字。

宗羅睺道:“我想了想,什麼時候主公稱王,再為我賜字吧。”

李世民點頭:“好,我和阿玄商量商量。”

秦瓊有點羨慕。可惜他已經有字了。

呂子臧:“我聽聞過郡王麾下秦瓊和宗羅睺的名聲。”

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不敢置信道:“所以郡王不僅自己獨自離開,還把麾下猛將也帶走了,留令弟獨自支撐?”

李世民辯解:“什麼叫獨自支撐?我麾下還有許多將領,都很能打。再說了,我新收的下屬李靖李藥師也是個能獨自領兵的將帥之才,能為阿玄分擔。我隻是把自己置於險地,可不會把阿玄置於險地。”

秦瓊忍不住了:“主公,你把自己置於險地也不太好吧?”

宗羅睺實話實說道:“主公,你把自己置於險地,軍師才會更生氣。”

李世民道:“我知道,所以我不是說等阿玄來,我給他揍,不還手了嗎?”

秦瓊和宗羅睺:“……”說的好像軍師能揍疼你似的。

呂子臧聽到李世民“離譜”的操作,看到李世民和麾下猛將親近的模樣,心中擔心守不住南陽郡城、護不住南陽百姓的焦慮感減少了許多。

李世民一直滿臉笑容。

他每日都親自巡視郡城,調解城中百姓和新入城逃難的流民的糾紛。

“大家先擠擠,等我殺了朱粲就好了,且忍耐幾l日吧。”

“你們都是一個郡的百姓,都是老鄉。老鄉有難,怎麼能不出手相助?”

“兵荒馬亂,種地都難,郡城中的百姓家中存糧也不多,不是他們不肯賣給你們好糧。你想想,若你是當地人,突然有一群外地人逃來,非要你賣糧食給他,你敢賣嗎?”

“一切都是朱粲的錯。等把朱粲殺了,你們就可以出城種田了。到時我為你們分田,分多多的田。現在還未到春季,一定能趕上春耕。”

“咦?你們在玩什麼?鬥蟋蟀?哈哈哈哈,在緊張的時候找點事乾很正常。我是說我也想玩!”

秦瓊和宗羅睺把李世民拖走了。

百姓紛紛大笑,讓小郡王戰後再來,他們會抓最強壯的蛐蛐送給李世民。

呂子臧本來在微笑捋須,見到這一幕差點把胡須扯斷。

他對身旁親近的人道:“不知太原郡王什麼時

候能擊敗蕭銑?雖我還未見過太原郡王,不了解太原郡王,但我想隴西郡王身邊一定很需要太原郡王。”

親近的人聽懂了郡丞的言下之意,都忍俊不禁。

李玄霸在哪?

當朱粲終於集結二十萬人攻打南陽郡時,李玄霸剛入襄陽城。

“啊?我哥又跑去南陽郡了?”李玄霸揉了揉太陽穴,有氣無力道,“仔細說說,他怎麼又跑了。”

襄陽郡丞對李玄霸哭訴朱粲的殘忍,誇讚隴西郡王的仁義。

李玄霸嘴角抽搐:“我不是不讓我哥仁義,他好歹提前和我說一聲,我好多派些人來助他。”

襄陽郡丞道:“隴西郡王擔心太原郡王與反王蕭銑作戰人手不夠,不敢輕易讓太原郡王分兵。”

李玄霸歎氣,轉頭對陳鐵牛道:“李神通和李藥師還不信,我就說我哥在作妖,絕對在幫襄陽守城,所以才不回來。”

陳鐵牛道:“郎君自然是最了解二郎君的人。”

李玄霸又歎了口氣。是啊是啊,我了解二哥,太了解了,了解得想踹他兩腳。

“先告知我襄陽城中情況和朱粲逆賊如今的情況。”李玄霸沒有立刻去援助他哥。

以二哥的本事,還有秦瓊和宗羅睺相助,南陽郡現在的郡丞是呂子臧,以呂子臧在史書中的記載,是個有本事的人。二哥守住南陽郡並不難。

呂子臧在楊廣去世後才歸順唐朝,曾和唐朝山南慰撫使馬元規合力擊敗朱粲。

因馬元規曾經打不過呂子臧,用辱罵譏諷的方式勸降呂子臧時又被呂子臧殺了使臣。在呂子臧成為他下屬後,他就一直和呂子臧對著乾。

呂子臧讓馬元規追擊朱粲潰軍,馬元規不同意;呂子臧退後一步,說你不去,我自己帶人去,馬元規仍舊抬杠讓呂子臧原地待著。

朱粲收攏了潰軍,又集結了十幾l萬饑民,以去南陽郡討食的名義激發大軍士氣,轉頭攻打馬元規。馬元規就害怕退兵,困守南陽郡城,被朱粲圍了,求救無門。

天降大雨,南陽郡城牆崩塌,馬元規被殺,呂子臧言“安有天子方伯降賊者乎”,拒絕投降,激戰而死。

他身為隋臣時忠於大隋,楊廣死後成為唐臣後也忠於大唐,無論能力還是品行都很優秀,就是勸降需要花費一點功夫。

不過呂子臧既然跟隨二哥打仗了,李玄霸便不用再憂愁如何勸降呂子臧了。

不會有人跟隨二哥打仗之後還不歸服二哥的。

絕對不會。

襄陽郡守也剛跟隨李世民打過仗,所以也已經對李世民心悅誠服。李玄霸詢問他的事,他事無巨細地稟報。

雖然平時都是李玄霸負責打仗之外的事,但沒有李玄霸的時候,李世民也能做得很好。

李世民將襄陽城因官吏大量逃亡而變得混亂的公務整理得井井有條,並新招募了一些當地識字的人填補空缺,讓襄陽城的官府能如隋朝未亂時一樣順利運轉。

李世民早就知道李玄霸

會要什麼資料,離開前就已經準備妥當。

襄陽郡守心裡十分敬佩。現在太原郡王所問之事,居然全是隴西郡王叮囑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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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見李玄霸翻閱李世民早就準備妥當的交接文書時那波瀾不驚,仿佛早就知曉會有這件事的模樣,心裡驚奇。

這就是雙生子的默契嗎?果然神奇。

“他也寫得太詳細了。”李玄霸看著李世民詳細描述的朱粲人肉乾糧分類,眉頭緊皺。

他懷疑二哥被刺激吐了,所以壞心眼地想讓他也被刺激。

沒有實物,隻是文字,李玄霸隻是心理不適,還沒造成生理不適。

朱粲所做的事,並不是朱粲這個人心理特彆變態,而是此時常態。

也是亂世常態。

都說唐朝滅亡後持續七十年的五代十國是最黑暗的時期,武將特彆殘忍。其實其他亂世中亂軍做的事,與五代十國沒有區彆。

魏國的人肉乾糧,晉末十六國時期的兩腳羊,隋末的烹食弱小……還有後世元末和明末,百姓的慘狀都和五代十國沒區彆。

文人特彆痛斥五代十國那七十年的黑暗,不是五代十國的百姓最慘,而是“主公”慘,沒有威望,禮樂崩壞最嚴重。

尋常亂世,主公就算兵敗也很少被部下所殺。五代十國卻不一樣,如果主公不能帶領兵卒打勝仗,底層兵卒就會砍掉主公換一個新主公。

其實對比五代十國和魏晉南北朝,魏晉南北朝才是最黑暗最混亂的時代。

五代十國除了朱溫建立的後梁,其他朝代和國家的奇葩事都不多。而後梁比起魏晉南北朝的奇葩君王,也就不相伯仲。

隻因為五代十國隻持續了七十年時間,時間太短,英雄人物太少,在大眾眼中處於“黑暗視野”,所以後世營銷號才喜歡編排這段時間“最黑暗”。

李玄霸細細看過魏晉南北朝的各種記載,那些前世的他在現代社會已經看不到的記載,所以對這些黑暗早就有心理準備,不會被驚到。

如果他沒有提前影響王薄,讓王薄統一齊郡義軍,齊郡許多賊帥在曆史記載中都做過和朱粲差不多的事。

雖然後世承認農民起義軍反抗的正確性,稱他們為“義軍”,但實際上他們中絕大部分人心中無“義”,所作所為更是與“義”毫無關係。

“所以我才必須影響王薄。”李玄霸自言自語,“所以現在的王薄才至關重要,比任何史書中記載的唐初重臣都重要。”

竇建德不是農民,他的義軍在楊廣離世後迅速轉化成隋朝舊臣和當地豪強為主的普通割據勢力,與“農民起義軍”的本質已經大不相同。

若此時有一位農民起義軍首領真的當得起一個“義”字,後世才會有更多的“義”軍出現。

出身卑微,率先起義的王薄,才能成為這個時代“農民起義軍首領”符號的象征。

“鐵牛,你親自去瓦崗寨,讓師兄和翟讓率兵南下。洛陽無所謂,先殺朱粲。絕不能給朱粲逃走的機會。”

李玄霸將手覆蓋在墨字上,神情漠然。

陳鐵牛此次沒有強調自己必須給李玄霸當護衛: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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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陽郡丞聽到此言,先驚訝,又歎息。

讓洛陽朝廷頭疼不已的瓦崗寨義軍居然是兩位郡王的人?太原郡王居然要在這件小事上提前掀開自己的底牌?

此時掀開這張底牌,對兩位郡王的雄圖霸業沒有一丁點好處。兩位郡王不僅會錯過入主洛陽的機會,還會影響兩位郡王“大隋忠臣”的聲望。

襄陽郡丞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秉承著忠義,對李玄霸勸諫。

李玄霸點頭:“我知道。”

“朱粲號稱幾l十萬大軍,實際上部眾人數大約十萬。有二哥領兵,隻需兩三萬精兵就能將他擊敗。但要全殲其部眾,讓朱粲逃無可逃,我至少也要準備近十萬人圍堵他。”

“洛陽丟了可以再打。”

“其餘勢力會對我和二哥更有警惕,但本來就要與他們為敵,沒關係。”

“‘大隋忠臣’的名聲毀了隻是以後行事會稍有束縛,後世史書中對我等記載也可能會稍有瑕疵。”

李玄霸語氣十分平靜,眼神沉靜如淵,神色漠然。

“現在將遭遇的麻煩也罷,未來史書中的抨擊也罷,隻要能斷掉朱粲和他部將的所有生路,不過是微不足道的代價。”

“我不能容忍他們趁亂逃入山中,等天下一統後改名換姓,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出山成為太平盛世中的民。”

“朱粲和他那些吃人的部將,有一個算一個,都得死。”

……

陳鐵牛隻花了三日就來到六百裡之外的洛陽城郊,瓦崗寨的軍營中。

他還嫌自己慢了。

若是大隋的“六百裡加急”,能在驛站中換馬,一日就能跑完六百裡。

他隻有一匹馬,所以晚上他不想休息,也得讓馬睡覺。

陳鐵牛傳達李玄霸的口令。“郎君有令,朱粲部眾喪儘天良,不可隻誅首惡,必須全部殲滅。請高郡公和翟公率軍協助。”

他強調:“郎君有令,其餘諸事都放下,請全力相助。”

高表仁和翟讓麵麵相覷。

其餘諸事都放下?

洛陽城都要破了,他們馬上就能和楊玄感一起入城。到時李世民和李玄霸率軍前來,他們就能從內部相助。

這件事也放下?

陳鐵牛道:“都放下。郎君率領大軍與蕭銑作戰時,二郎君已經獨自率領不到百人護衛前往襄陽和南陽,與當地官兵鄉勇一起保護百姓。郎君和二郎君率軍南征北戰,就是為了震懾這群吃人的畜生。”

他再次強調:“郎君很生氣。郎君說,朱粲和其核心部眾都得死。無論幾l萬人,都得死。其他事都不重要。”

高表仁歎氣:“我明白了。”

翟讓苦笑:“不愧是‘義薄雲天’和‘德重恩弘’。果然比起‘戰無不勝’和‘算無遺策’,‘義

薄雲天’和‘德重恩弘’才更適合李二郎君和李三郎君。”

翟讓整理衣冠,神色肅穆。

他先拜使臣陳鐵牛,又朝南方深深一拜。

“末將翟讓,領命!”

高表仁又沉沉歎了口氣,然後帶著自豪的神色,也對著南方作揖。

“卑職高表仁,領命。”

公元617年,大隋皇泰元年十二月,洛陽即將城破,翟讓卻率領大軍離開洛陽,沒有爭奪洛陽城破的勝利果實。

楊玄感和李密本來在防備翟讓,擔心翟讓實力太強,與他們一同入主洛陽,會居於他們之上。

李密已經與楊玄感私下商議了許多條挑撥瓦崗寨部將的計謀。一旦洛陽城破,他們會立刻對瓦崗寨動手。

誰知道翟讓居然白白把洛陽讓給他們,之前的仗白打了?

翟讓的部將也很疑惑。

“主公李世民和軍師李玄霸有令,攻占洛陽沒有全殲吃人狂魔朱粲重要。”翟讓笑得意氣飛揚,“所以瓦崗寨要提前回歸主公麾下了。”

徐世勣:“這樣啊,那我們要急行軍了。”

單雄信:“啊?我們不是渤海郡公高表仁高公的兵嗎?”

高表仁無語:“我不早說過我是受主公之名來瓦崗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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