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扉帶著她做了她一直不敢做的事,碰觸死亡,碰觸勁風,碰觸這個世界的邊緣。
穿著白襯衣,學習很好很安靜那種學長。
徐枳往後靠在椅子上,柳葉的聲音就很有限了,單獨成不了調,她放下了樹葉感受著鳳凰山的風,確實很溫柔,“我有抑鬱症,挺嚴重的那種。外婆去世後,我有了自殺傾向去醫院確診的。我治療了很久,我現在,情緒並不是特彆穩定。”
他們沒有到鳳凰山頂,齊扉把車停在半山腰。先下了車,他腿長上下都方便。他摘下頭盔放到車上,頭發被頭盔壓的有些淩亂,俊美五官顯出些淩厲來。
速度很快,徐枳從來沒有感受過這種速度。她緊緊勒住齊扉的腰,怕自己掉下去,理智在瘋狂的叫囂,風聲在耳邊呼嘯。
徐枳揚了下唇角,走過去站在另一邊把手搭在欄杆上。秋天到了,山腳下一片楓葉林,黃了一半。
徐枳削掉了垂到她臉上的柳枝,齊扉移開眼,壓下了眼底的笑意。
整個過程一氣嗬成,行雲流水,沒有一絲卡頓。
徐枳愣了下才回神,“謝謝。”
“我是你的老板,我不會做影響你事業的事。我快三十了,不會乾那麼幼稚。你叫我一聲扉哥,我就是你哥,你可以對我放心。”齊扉往基地看了一眼,整理好頭盔,說道,“如果你信任我,從現在開始什麼都不要想,交給我。徐枳,這個世界可能沒有我們最初想的那麼好,可也沒有那麼壞。還是有很多可能性,還有很多……你沒有見過的精彩。彆把自己困在那一方狹小的世界裡,人生短短幾十載,我們來這裡一趟,就要看全了,全看看。”
她跟路明開始就不正常,他們沒有愛情,更多是依賴。她在失去全部後,找的一個寄托。她早就意識到不對勁,可她膽子太小了。不敢走出來,怕變故,怕孤零零的一個人。
木質口哨聲悠悠揚揚響了起來,曲調平緩寧靜,像是山泉流淌過森林,像是星星亮在浩瀚宇宙。是大自然的聲音,也是最原始的聲音。
“齊扉。”
齊扉停下了口哨,抬手過來蓋住了徐枳的眼睛。他的手掌寬大,指骨關節很長,擋住了全部的光,世界一片漆黑。徐枳僵住身體,筆直的坐著,她心跳的有些快,後頸麻嗖嗖一片。嗓子很輕的動了下,她剛要出聲。
小孩。
徐枳戴上了頭盔,摸索著扣好了帶子。剛才她觀察了齊扉怎麼戴,還算有經驗。
徐枳是個極膽小的人,她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膽小。也許那次落水,也許是外婆的去世,她失去了很多很重要的東西,她越來越膽小。
“以前,有個朋友教我玩過。”齊扉往後靠在長椅上,垂著睫毛遮住了情緒,玩著那三截小木頭,偶爾吹一個音調,說道,“萬物皆有聲音。”
碰了又怎麼樣?有本事你把我的命拿走。拿不走,就不要停在心裡,變成陰影。
齊扉態度自若,似乎並沒有覺出這個動作有什麼不妥。停在她麵前,耐心給她解掉了頭盔,他做的很自然。徐枳再退避顯得矯情,徐枳盯著齊扉的喉結幾乎屏住了呼吸,這太親近了。
齊扉背靠著觀景台的欄杆,他身後是萬丈懸崖,稠密漆黑的睫毛下瞳仁鋒銳,他雙手插兜姿態有些閒散,可能是失眠的緣故,他整個人有些懶懶的,哪怕剛騎過車。
齊扉看著徐枳,拉鏈拉回去往後靠在欄杆上,“喜歡……這裡嗎?”
一個很熟悉的小調響起,但很快就被她否定了。簡陋哨子和被吹動的樹葉,斷斷續續的連。
徐枳腿短,跨了兩下才坐到齊扉的機車後麵,“扉哥。”
早晨的基地門口樹木高大遮天蔽日,寂靜無聲,遠處鳥兒鳴叫。這一片本就僻靜,早晨時分更靜。
“困了?”齊扉抬手脫外套。
“學習不差,但不文靜。不是話多,就是脾氣不好。”齊扉語調淡淡,說道,“如果你是學生時代那會兒認識我,可能會對我退避三尺,你不會喜歡那個時候的我。”
他們會死的。
會吧,一定會死。
“你會玩這個?”徐枳拿柳音吹了個高音,說道。
“害怕?”齊扉作勢低頭看她的眼,做到一半又直起身,頭盔擱到車上,平靜的移開眼,邁開長腿轉身越過路邊的花叢走向觀景台,聲音落在身後,“我技術很好,我有分寸,放心吧。”
“少年那會兒騎車,不過不是這樣平靜的速度,那是極限運動。”齊扉仰起頭,喉結落在光下,他眺望遠處,“我有一段時間挺墮落,什麼極限玩什麼。”
確實,徐枳不討厭現在的齊扉。
“對,萬物皆有聲音,萬物皆可愛。”隻有我不爭氣。
鳳凰山的風溫柔,溫柔不過齊扉。
徐枳認真的樣子特彆有魅力,她的頭發鬆鬆散散的紮著,有幾縷垂落到她皙白的肌膚上,她早上起來可能就洗了臉,不施粉黛的肌膚細如凝脂,辰光落在她的肌膚上,不知道是哪個更白。
“挺好。”徐枳點頭,靠在椅子上,旁邊種著一棵柳樹,樹葉垂到她的臉上,反複的打她,徐枳歪了下頭,說道,“你車上有刀嗎?”
“你經常騎車嗎?”徐枳趴在了手臂上,很深的吸了一口氣,山上的空氣清涼,有秋天的味道。野菊花的清苦,混著不知名野花的香氣。
“不是國內,合法極限。”齊扉單手抄兜,高大的身型倚靠在欄杆上,睫毛尖上沾著一點晨光,“現在待在娛樂圈也是一種極限。”
“沒那麼困。”徐枳說道,“你看你的風景,沒事。”
不到五點,天還沒有徹底亮,天邊烏雲翻滾,今天可能是個陰天。
徐枳把頭盔貼在齊扉的脊背上,側頭去看植物縫隙外的天地。隔著頭盔,像是把臉貼到了他的背上。
木質口哨可以根據外皮的長度調聲音,但很有限。徐枳調了幾個聲音都不太滿意,放下小刀和樹枝去研究柳葉的聲音。麵前多了一道陰影,徐枳抬眼看去,齊扉撿起了她做的那幾個口哨,轉身坐到了她身邊。他垂下細密的睫毛,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撥弄著三根柳條,隨後他把柳條放到了唇邊。
難道喜歡現在的你?
最後的遮羞布撕開,她的病症被暴曬到太陽底下,無處躲藏,她麵對了這個世界。
車太高了,徐枳的腳挨不到地,她想斜下去。齊扉轉身非常自然的長手撈住她,把提下了機車。
有個畫麵一閃而過,好像有人這麼抱過她。
頭盔拿掉,冷風瞬間就撫上了臉,徐枳的頭發寒濕,貼在皮膚上。剛才她太緊張了,出了一頭的汗。
齊扉吹著一個陌生的曲調,很有安撫作用,仿佛在告訴徐枳,他知道。
額頭上碰到一片溫熱的潮濕,很短很快,如同蜻蜓點水,一觸即離。
可能是騎車太刺激了,壓下了焦慮引起的心悸。徐枳撫著心臟,意外的平靜,她看著齊扉寬闊的脊背輪廓,抿了下唇角,越過樹叢走過去,“你居然會騎車,齊老師。”
山上的風很大,勁風吹著衣服,徐枳胸口暢快了不少。
齊扉居然會玩梗。
徐枳把臉埋在手臂裡,擋住了彎下去的眼。
徐枳在速度最快的時候抱了下齊扉,速度放緩後,她鬆開了。盤山公路兩旁種著高大的銀杏樹,秋風拂過,黃了大半。天光從茂密的樹木縫隙裡透進來,撕裂了遮天蔽日的壓抑。
可能她以前也勇敢過,隨著失去的越來越多,她不敢了。
“齊老師會的東西多著呢。”齊扉嗓音很沉,黑眸慢悠悠的掠過徐枳,轉身長手撐著欄杆眺望遠處,“據說鳳凰山秋天的風最溫柔,來,感受下最溫柔的風。”
徐枳轉頭看去,齊扉棱角分明的臉在烏雲下有些清冷,他看了過來,猝不及防,四目相對。
“困了就回去。”齊扉抬起手腕看時間,說道,“五點十分,今天陰天應該不會有日出。”
齊扉沒有過多的照顧她,這讓她自在了不少。
一定的很,他又不是沒經曆過。
柳條的聲音挺普通的,一個緩慢的陌生的曲調在齊扉的唇邊響了起來,很慢很平靜,仿佛世界都靜了下來。
過界了,越線了,在往前一步就是萬丈懸崖,就是深不見底的深淵。比飆車還刺激,是世界的儘頭,是邊界線。
“不一定,那是我們沒認識,認識了說不定早就成朋友了。”齊扉這麼耀眼的人,誰能拒絕的了?徐枳有些困了,困意來的很突然,她轉身走向路邊的長椅,說道,“我去坐一下。”
“萬物皆有聲音,聽。”齊扉的手還蓋在徐枳的眼睛上,他的聲音很沉,可字句清晰,緩緩道,“萬物愛你。”
這話就很耐人尋味。
齊扉緩慢的回頭,徐枳捏著三個削好的柳枝,柳枝嫩枝是可以分離樹皮與枝乾,能做一個簡陋的口哨。她皙白的手指間還夾著兩片柳葉,她在調聲音。
“我以為你讀書時會是那種很文靜的學生。”徐枳有些困,她趴在手臂上側臉看齊扉,“名列前茅。”
她的指尖還帶著柳樹青汁,空氣中彌漫著樹木的清苦。
那不是愛情,那是心理疾病。
徐枳反應過來立刻拒絕,“我就坐一下,沒那麼嬌氣。山上挺冷的,彆脫衣服,彆感冒了。”
“有,要刀乾什麼?”齊扉邁開長腿走回去,車鑰匙上帶著一把折疊刀,他卸下刀遞給徐枳。
徐枳第一次坐機車,她一開始是揪著齊扉的外套一角。隨著速度越來越快,她的手臂攬住了齊扉的腰,她的頭盔碰到了齊扉的頭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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